次日清晨。
山间有雾,却都在悬崖之下。
傅长宵孤身坐在悬崖边,双腿自然垂下,迎着山风,他怔怔看着天边渐起的朝阳,如痴如醉。
待天边的红日彻底跃起。
傅长宵早已闭目盘膝,静心打坐。
日月晨昏,皆有其灵,需要细细感悟。
第一缕光芒,第一股暖意,这山中蓬勃的草木,这崖壁上千百年凝聚的墨客名篇,乃至失足摔落,身死道消后回归于天地的孤魂,都是灵蕴的一部分。
灵气被晨风吹来,汇聚于此。
飘飘渺渺,犹如身披轻纱。
和尚走出观门。
他本是来找道士告别,见到此景却好似忘却了来时的目的。一转身,登上更高处的崖边眺望云海,心中佛音浩荡。
大约隅中时分,傅长宵睁开了眼。
将手抬起来,手上漂浮着一缕灵力。它像是一团漂浮不定的透明火焰,呈现出淡紫色,略微透着点银白。
由于傅长宵所习功法乃是《太阴洞真九鼎镇海经》,道统承袭的是太阴星君。所以他手中汇聚的这团灵气是由内外两层组成,内层是高度凝结的一缕太阴之气,外层则为太阳紫气。
两团灵气相生相克,诚如太极所言,蕴自然之气,便可蕴自然之动。
法力圆融,匀速提涨。
这就是他此时的收获了。
“呼……”
傅长宵吐出一口长气,随手将这缕灵力散在了山间,只余一点心得慢慢体会。
稍一扭头,就见晨曦如金,雾中万里山河,崖松斜立,飞鸟隐现。
和尚陶醉地站在山巅。
头上万里晴空,脚下万丈深渊。
只不过这天大抵是不会塌,但他脚下的薄岩却已延伸出了好几条裂纹。
“和尚,你又忘形了?”
傅长宵刚调侃一句,和尚脚下的薄岩应声而断!
“什么?”和尚还没转身,就察觉脚下一空,好在他身手矫健又有经验,身子往后一仰,脚尖点在悬崖边的凸石上,旋身一转,整个人就好像陀螺似的,跃回了安全地带。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和尚拍拍胸口,往道士看去。
“让施主见笑了。”
傅长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诶,又没笑成。”
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却是贫僧不懂事了。”
“无妨,太懂事也不好,隐藏情绪,牺牲自我,何苦来哉,如你这般大胆的胡闹,也是率性。”
“真没想到施主居然如此豁达。”
傅长宵问:“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
和尚斜眼扫了一下只见白云不见底的悬崖,“因为贫僧没这么豁达。”
“……”
互相内涵几句,和尚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告辞的,他当即施了个佛礼,对傅长宵道:“施主,贫僧要下山了。”
傅长宵站起来点点头:“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和尚以为他要送自己,连忙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贫僧自去即可。”
“留步?留什么步。”傅长宵整整衣服,迈步就走:“我也要下山去。”
“啊?那这福清观……”
“不必管它,有观在这儿,自有人来。”
“哦,那施主要去哪儿?”
“你好奇这个做甚?”
“旅途漫漫,聊作谈资而已。”
“也许去逸州城。”
“哦?施主也要去看靳真君的封神大典?”
“封神大典?是什么?”
“施主不知?”
“确是不知。”
“那施主到这儿逸州地界,就从未听闻过靳真君的事迹吗?”
“什么事迹?”
“舍命救世,有求必应之类。”
“有求必应?”道士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和尚一脸敬仰道:“传言信他者,心想事成。”
傅长宵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和尚你呢?”
“啊?”
“问你此行去哪儿?”
“哦,贫僧正在寻人。”
“寻人?你寻的人藏在山上?”
和尚摇头:“上山只是贫僧一时兴起,其人更爱藏身树林。”
“莫非是绿林大盗?”
“不是绿林大盗,是贫僧的师伯。”
“哦。”
“但他比绿林大盗凶恶百倍。”
“呃……那你此去?”
“送他去面见我佛。”
“万一,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如此,珍重。”
“嗯,有缘再会。”
到了山下,和尚挥手告别,傅长宵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下午明亮的阳光中,倒也潇洒。
又走了两日。
傅长宵终于在清波县的西北角找到了雷栗村。
别看是村,其实占地宽广。
后面有一片山,只是山路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