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傅长宵刚杀了胡忠。
那边,一声佛音就响彻了整片尸陀林。
“嗡——”
刹那间,平整的林地内泥土蠕动,一具具粘着落叶的灰白腐尸也跟着唱了起来。
“哈——”
曾经。
此间也是一片祥和的修行胜地。据说是当年逸州大地震,有佛门中人背尸数万,埋骨于此,整座山林才渐渐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后来过了几年,新搬到附近的乡民发现,这林中常有新的尸体出现,或是头身分离,或是手脚异处,或是吊于树梢,或是掩于杂草,同时又有凄凉恐怖的啼哭。他们担心有鬼祟作乱,便请了清波寺的高僧前来,为此地做了一场法事。
从此之后,这片山林便被称为尸陀林,而后,高僧们做法事设立在林中的佛塔,被叫做安乐雷塔。
此时,安乐雷塔中绿光幽幽。
映照着形貌各异的五道影子。
中间坐着一道身披袈裟的人影,金黄色的宽大衣袍,悠悠飘荡,仔细去看,会发现那衣服下面仿佛空无一物。
再抬眼看,衣领处竟露着一颗骷髅般的干瘪脑袋。黑黄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深深凹陷的眼眶中,瞳仁深绿,像是两团摇曳的鬼火。
他抬起一只手,也是皮包骨的黑瘦。
随着他手指一动,塔中回荡起一声大叫。
“道长,你听我解释。啊——”
叫声以凄厉的惨嚎收尾。
“这是冰花娘子的传音,她方才去福清观收集愿力,最后却只传回来这样一道音信。看来……她已经遭遇了不测。”袈裟里的干枯和尚用苍老低沉的嗓音说道。
“道士?难道是杀了妙蛙童子的那个道士?”
站在和尚身后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艳丽女子,绿色的幽光照不到她身上,无论是面庞上的红妆,还是脚下的红色绣鞋,都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一样,明艳动人的同时,又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邪恶之感。
她的声音柔媚,像是情场老手在拿捏雏儿。
“应当就是此人。”和尚叹息道:“最近这几天,我们有好几处暗桩都莫名消失,再这样下去,世子的计划迟早会受到影响,所以,为了加快收集愿力的进程,我们引诱清波县县令入局,想借他的手散播更多的苦难,没想到……计划才开个头,就被这道士给破坏了。”
“糊涂!只要我们多散出去一些靳圆缺的神像,那些愚蠢的凡人哪有不许愿的!可你们为了些许愿力,居然害死了一名县令,万一引来朝廷的调查,暴露了世子的计划,你我几个全都得玩完!”
靠在塔门边的,是一个无比宽厚的背影。身上毛发旺盛,一脸络腮胡像扫把头一样支棱着,虽然看着像人,但明显不是人。
他的声音很粗,如雷鸣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熊矛!”和尚沉声斥道:“蛊惑县令虽然是老衲定下的计策,但你当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如今出了事,你就想撇清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就算引来朝廷追查,我们也可以嫁祸给那道士,毕竟,他才是杀人凶手。”
“没错!”
塔内最后两个人影,与和尚相对而坐,听声音敦厚老迈,竟是一对老夫妻。
老妇人开口道:“我们布局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向来都是小心谨慎,没有露出过一点马脚,朝廷那边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县令,就猜到我们要做些什么?”
“就是。”老汉也道:“而且那小道士就算破坏了我们几处谋划,也不一定是冲我们而来,或许是误打误撞,又或许只是我们一时倒霉。”
“那依二位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和尚问道。
“下一步自然还是以世子的计划为重,只要能多收集一些愿力,我们大不了先避开此地,到别处去……”
和尚默不作声。
高大的熊矛直接炸了:“避?”
“我们还能避到哪里去?再说这里就要变成战场,赭衣军那边,还需我们去蛊惑,如果因为区区一个小道士,耽误了这最重要的一环,世子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那你说该怎么办?”嫁衣女子不由问道。
熊矛豪迈道:“不就是个小道士嘛,我们一起把他做掉,不就行了。”
嫁衣女子蹙眉:“如果大家一起动手,那各自收集愿力的事情肯定会受到影响……”
熊矛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近日又要大婚,肯定舍不得误了新郎官的最佳赏味期,所以杀道士这件事,就不劳你动手了。”
“可是,我们尚不清楚那道士到底有多强。”嫁衣女子犹豫道。
熊矛猖狂笑道:“你怕他个毛!他要是真的强,我们哪还能凑在这里商量怎么害他,他早就顺着气息找到我们了!”
“这可不一定……”嫁衣女子还想说点什么。
和尚出言打断道:“行了。”
“熊矛所言也有道理。”他慢悠悠道:“早点杀了那道士,我们也好安心收集愿力。”
熊矛哈哈笑道:“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