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捡起一瓦片,侧着身,朝河里扔去,河面上扬起一连串好看的涟漪:“杨士奇已经上奏,沿海各府,加强巡查,有宦官下海走私,格杀匆论!还有司礼监和工部的采办,必须有都察院御使监督。”
小舍也打了个长长的“水上漂”,水中金色的月亮成了美丽的碎花。:“顾佐又该忙了。”
“不仅是顾佐睁的都察院,大理寺,东厂,锦衣卫和你们刑部对马顺这种假公济私之事,也要彻底严查,查一个办一个,不许姑息放任不管。”
两个人谈得起劲,出了大西门也不知道,沿着剪子股街,到达顺城街与米市街连接的十字路口的地方。夜色渐浓,街上的店铺开始打烊了,身后的小旗急了:“大人留步吧,再晚了城门不让进了。”
小舍道:“本来再向南些就到了“德州水驿”了,想陪周大人去那走走。”
“算了,从迴龙坝回去吧,前面有些石王八,石碑的还可以看看。”
月光下坝底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小舍道:“大人,金英这个人我早就见过。那时张辅征服安南,我和夏元吉去慰问,回来时带了些已经阉割、聪明俊俏的男童,金英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大约十三四岁,比王瑾大些。”
“你是不是还担心着王振报复?”
“大人都说了,王振回内宫监了,我怕什么?我是担心这金英也不是个好鸟,他有宣宗皇的免死诏和银记,如果他狂起来,说不定比王振更凶残。”
“那倒不会,张太后对他们还是有管束,听杨士奇说,张太后曾为个宫女,把王振骂得狗血喷头。想来外人传的张太后,沈皇后支持王振是谣传,让金英代替王振就是实例。”
“但王振还是皇太子的老师啊?”
“皇太子才八岁,执不了权。”
“这也是,皇上最近龙体如何?”小舍抚摸着卧在地上的石乌龟的头问道。
“一直在服药,看气色还行。”
两人绕到了米市街,听得一米行门口一男人责骂声,声音粗鲁又残暴。
小舍便凑近听着,看样子是夫妻俩为账目的事,那男人骂着骂着就用木板朝自已的老婆头上砸去。
那女人三十来岁,被突如其来的板子砸在头上,鲜血映红了白色的衣袍,痛苦的捂着头,但没还嘴。
小舍是个见不得男人打女人的人,也不问由头,一脚就上去,那男人没防备,身体便倒在门槛上,脖子一伸,就一动不动了。
这祸说来就来,那女人死命拖住小舍的衣袍,大喊着救命。
一下来了几个衙役,见是个穿绯袍的大官,也怔住了。
周忱只能强势道:“这男人行凶在先,刑部侍郎是不得及而下的手。”
那男人刚才是脖子撞在门槛上,一时闷了气,小旗给他按压了几下,气就回了,坐在地下摇着头:“算了,今天算是倒了霉,被阎王爷叫去训了顿。”
衙役见没大碍,又有大官在旁,趁机溜之大吉了。
小舍见男人站起身了,口气也软了些:“这位大哥,你也狠了点,多好的老婆,你怎么下得了手?”
那男人心里怵着小舍的神功,也虚虚道:“今天生意本来就不好,她还偷了钱!”
周忱递了一块手绢给那女人,让她自已擦头上淌下的血:“这下手也狠了点,自家人拿点钱也算不上偷。”
那女人哭哭啼啼道:“我娘眼睛快瞎了,没钱治病,弟弟又三番五次上门,你又没给。”
小舍扶着那男掌柜进店,心里想着瞎了眼的父亲,火又来了:“你这个王八蛋,还算人吗?生意不好,总归还是个掌柜,老婆救济一下丈母娘,你至于打得她头破血流吗?”
那男人还算有点人情,找了个湿布,替娘子擦头上和衣裳上的血迹。
周忱见他俩又和好了,招呼小舍走了。
男人怕他们去叫官,便拉着他们要吃杯茶再走。
刚喝了酒,口也干了,周忱便答应留下。
这男掌柜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见是京城的大官,一脸的恭维,一口一声的喊着老爷,叫小伙计送上好茶好点心。
那老婆也打着横坐下,淋罐和烫杯的摆弄了一下,给几人捧上了热茶。
小舍闻一下茶汤的香味,然后再慢慢咽下:“老板娘是福建那里的人,茶道功夫不错啊?”
听得长官称赞,女人红着脸,轻声道:“奴家是德州人,这茶功夫是和开茶馆的姐妹学的。”
“我内人是城东大申庄的,不知大人听说过当朝宣宗皇帝与骑龙抱凤的故事吗?说得就是那个村庄的事!”
“哦,听过但不详细。”周忱来了兴趣。
“让我内人说,她比小人知道得多。”
那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薄薄的嘴唇,说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