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某个小苑,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纯白中衣,身上盖着绵软的锦被,黑发如云,铺洒在枕上。
女人眼睫动了动,再动了动,眼睛慢慢地睁开来。
一直守在床边的宫女欢喜道:“小娘子,你醒过来了,我去叫皇上来。”
女子坐起身来,眼睛飞快地扫过房里的一切。这是哪里?阎罗殿?!哦,不对,刚刚那个女孩说,她去叫皇帝——这是皇宫?!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明明在死囚室里。
对了,有人端来了一碗鸡汤。
那时,她被关在死囚室里,送来的饭菜说不上难吃,但也不丰盛。有一天,有人端来了一份熬得香味浓郁的鸡汤。那味道,只要让人闻一闻就口角生涎。
是死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吧?鱼玄机心里想,随即嘴角荡开一抹微笑,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她已经不怕了,关在这里,没人说话,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一日一日地熬着,若是死了,倒也是解脱了。
只是,她难免会想起绿翘,想起左名场,想起王文木。若说裴氏是绿翘所杀,温庭筠是韦保衡所杀,那么绿翘和陈韪又是被谁杀的?而且还埋在咸宜观里,嫁祸于她!左名场和王文木呢?
种种疑点,她已经没有机会弄清楚了,但愿所有的作恶者都被绳之以法。
鱼玄机慷慨地喝下了那碗鸡汤。
然后再发生什么,她就不知道了,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在这里。
她没死。
没死,就有机会弄清楚一切。
鱼玄机手指攥住锦被,抬头往四周看去,墙上挂着山水画,周围陈设着金银玉器,尽显奢华。
这是皇宫?!
赤足踩在绵软的地毯上,手在近旁的一对貔貅上抚过。她出现在皇宫里,而不是监斩台上,足以见得这前后所有的一切,都跟这座表面上光鲜恢宏的皇宫有关。
温庭筠,绿翘,左名场,王文木,陈韪,这一个一个的人,或是她的恩师,或是她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死,或许都跟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有关。
可是,如果只是让她到皇宫来,杀她一人足矣,何以要牵扯到这么多?
饶她聪明过人,今日却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突然,身后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哎呀呀,小娘子,天冷,你怎么就这样起来了?”
鱼玄机转过身来,就看见圆圆脸的小宫女从门口逆光进来,她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脸上满是担忧焦虑之情。
紧跟小宫女进来的是穿着黑色绣龙纹衣袍的皇帝,他满眼含笑,“卿卿醒过来了。”又对小宫女说,“叫娘娘,朕说过,卿卿醒过来,朕就封她为妃。”
小宫女立即欢喜叫道:“娘娘,皇上封你为妃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宫之主了。”
鱼玄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皇帝,他大约三十来岁温文尔雅的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长年耽于享乐的脸略显得有些浮肿。
这人她熟悉。
曾经在咸宜观的高台上,两人不止一次地琴瑟和鸣。
那时候,鱼玄机很是欣赏这个闲情雅致的王爷,也怡然于那般悠然宁静的岁月。
未曾想,这人根本不是王爷,
她把他当贵客朋友,他却视她为盘中肥肉,想尽办法掠夺为己有。
“原来你是皇上。”鱼玄机嗤道。
皇帝背着双手,笑得温和,“朕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朕是王爷。”
“是啊,是我认错了人。”鱼玄机垂下了头,半晌抬起头来,“皇上,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皇帝的心情甚好,摆手,道:“你不必道谢,朕只不过是见不得你身陷囹圄,出手相救而已。”
他反而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可笑吧。
鱼玄机垂下眼睑,脸上满是讥诮的笑容,抱拳躬身,“如此,玄机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皇上双手包住鱼玄机的双拳,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和熙道:“你我既是知音,何谈谢谢二字?这些都是朕应当做的。”
若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皇宫中的话,鱼玄机一定以为皇上是一个纯善的好人。心中已有诸多怀疑,鱼玄机又何敢以善意揣度之,遂收回手,语意铿锵道:“还请皇上放玄机回家。”
“那怎么行?鱼玄机已被处死,你现在谁也不是,只能呆在皇宫。”皇帝断然拒绝。
鱼玄机抬起头来,“鱼玄机已经被处死?!”
“是,就有两天前,你现在谁都不是,只能呆在皇宫。”皇上强调道。
好一个谁都不是!鱼玄机猩红了眸。
“皇上,难道在您眼里,我们连自己想活的路都没有吗?”
“放肆!”皇上甩袖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