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抬手,把闭起的轩窗微微敞开了一些,让几许凉风合着碎雪灌溉进来,些许憋闷感便消失了。
十四阿哥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不知何故,自打她这次重新回到八贝勒府后,他们之间便渐渐成了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虽有火热关切,却只能扼在喉咙、放在心里,言语不出关乎风月的一个字眼来。
“小婵。”终于在她一转身时,十四皱眉启口,“皇父当真来看过八哥?”这个问题确实是他一心念着的。
云婵闻言抬眸:“你问这个干什么?”她侧了侧首。
十四负手叹气,又抬目极随心道:“我是在意八哥的,自然要问清楚。”
须臾沉默,云婵善睐的软眸清清浅浅扫了他一眼,跟着错落了开去,唇际濡染起涓涓流蜜巧笑:“十四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抬睫一幽声。
云婵的回答显然出乎十四意料,他怔了一下,抿唇轻呵:“你也这么看我?”边凑近几步迎向她去。
“我该怎么看你呢?”云婵反问,俏目盈盈的笑起,没动身子。
“我”
云婵忽地抬手抵在了十四唇间,把他一通话堵在喉咙里。他想解释,无奈她的举止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终是抿抿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他这般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逗乐了云婵:“瞧把你急的,这一脑门子的汗。”她莞尔一笑,抬指从蝶袖里取了帕子,拈在手中给他拭汗,“我逗你玩儿的。”柔柔软语跟着浅流慢露。
一阵风起,斜斜筛进的碎雪沫霎那间便有了肆虐的势头。就着离合清光,二人这般四目相对,朗朗瞳仁似乎无风雨也无晴,却又似埋藏着比天渊还要深厚几重的诸多心事。
须臾静止,十四猛地握住云婵为他拭汗的手,心绪陡转,目光却在无意间触及到她指间那条帕子,不由皱眉看她:“为什么不是我给你的那条汗巾?”
云婵收回了被十四擒住的皓腕,水眸顾向他,徐徐柔声:“在呢,我收着呢。”
不高的浅语似乎带着某种直抵灵魂、慰籍人心的魔力,一来一去间便抚慰了十四一颗狂燥不止的心,那般的轻而易举。
他颔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沉淀,那目光太深邃,似发问、似渴望、似忐忑更多的还是感动。
云婵明白,他渴望她理解他,不要背弃他,不要与他一日似一日的疏远。分明曾许了一世一生的两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时今这步田地里来了呢?相见尴尬,不见又觉莫名难以放下她早已不再去想对他的感情是否与爱有关,但有一点她跑不了,她欠了他。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又要新年了,新年对于云婵来说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她在这个绵长无边的噩梦里,失落了她此生此世的全部灵魂对于十四,亦是一道过不来的坎儿。因为她。
“收着便好。”许久之后,他颔首,不知由头的兀自笑笑。
云婵抬手抚了抚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慢慢搭上他开阔的肩头,微微仰面,就这么持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静静看他,示意他安心。
她理解十四爷,无论十四爷是否有心去抢八爷的风头,她都是理解的。一如当初理解他们设局诟害十三爷一样。
因为政治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也想不明白,累心。难得糊涂或者是真糊涂,难道就不好么?
十四凝目对着她一双清朗明澈的美眸,须臾,他读懂了她要对他言的全部话语,他知道她愿他心安。
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他最在乎的,是她可以理解他就算所有人都不能够原谅他,至少还有她是真心明白他的,真好。
心念飘摇,十四忽地一下便觉一身轻松了,忽地一下释怀了全部郁结,展眉一笑:“那我走了。”
“十四爷。”云婵在十四尚未转身时突然唤住他,柳眉纠起,“不进去看看八爷么?”他来八贝勒府,为的不正是探看身体欠安的贝勒爷?
十四停了一下:“我一来便去了,可八嫂说八哥睡下了,不便打扰。”
“哎,眼下应该醒了吧?”云婵没多想,凭直觉这样估测,边抬步欲走,“我帮你去看看”
“小婵!”这次换作十四将她喊住。
“嗯?”云婵侧目不解。
拂了满室的碎雪流光间,十四低头、又抬头,始终没再言语,面上表情亦跟着轮转变幻上了许多明灭
恍然一下,云婵兀地明白过来。
八爷睡下是假,怕是借着随便一个理由,在搪塞十四爷吧!八爷眼下兴许不太想见这个弟弟。
念及此,她也不再多话,垂了凤眸缓缓一叹。须臾,又抬手慢慢搭上十四的臂弯,凝眸婉约:“会好起来的别急。八爷会理解你的。”
流光啊,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