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越是这般,九阿哥心里反倒越发难受隐痛。他也不再赶着找话题,就那么陪着八阿哥默立了一会儿,忽而敛了眸子沉淀语声:“八哥,实不相瞒。”他凝目,语气带起了一阵嗫嚅微瑟,“我随身带着毒药呢!”
老九的这句话听来突兀,那两个字太刺耳,就这么直白平静的说出来,怎么都是吓人的。这句话终于让八爷有了反应,八爷铮然转身,一道严厉且诧异的目光向着身旁的九弟便逼了过去。
这道目光太强势、不容辩驳,九阿哥喉结动了下,微有停顿,继续接口:“且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带着。”言到这里,他分明俊美深浓的眉目间兀起一层动辄不移,又像是挂着一层坚硬冰霜,“若有一天八哥有了什么意外,我就陪着八哥一起死!”满满溢溢全部都是真挚感情。
就着斑驳光影给这轮廓镀上的一圈圈浅金色,八爷玉润眉目闪过几许动容。他侧目一叹,向着九弟又迎了几步:“胡闹了不是?”反问的语气,告诫的口吻,似在哄着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孩子。
八贤王的美名高扬在外,不仅京都,就连江南一带也都有所波及。这样一位雅量高致的如玉男子,他自身的魅力似乎总在于每一处的琐碎细节。似乎他一个眼神、一句宽慰、一个抬袖便可以逆了乾坤,定格了全部的善念与至贵的正确及真挚。
情到感人处,有所动容的不止八贝勒一个,九阿哥亦是动容了。
蟒袍生辉,便在九爷张口欲答八哥这话,与此同时,云婵带着淡淡慵懒的轻飘飘语声就这么不疼不痒的潋了过来:“什么毒药?能给我一份儿么。”她款步慢走,整个人倒也不急,分明应当闻者惊心的可怕字眼竟被她吐的这般随心所欲、不着颜色。那神情、那口吻,就如同在哼着一支悠悠小曲儿,或是在闲聊着某种家常,亦或在言着地里的向日葵结出了饱满的葵花盘子一样自在随意。
九阿哥突然以一种活见鬼的目光在云婵身上看来看去,那种费解且略带讽刺的眼神,直让云婵恨不得伸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片土豆丝来。
她就这么被九阿哥盯了足有大半天的功夫,终是见老九瞪她一眼、开口呵斥:“有你什么事儿!去去去,一边儿伺候去!”
云婵并不理会九爷,只瞥开了神光扬头轻切了一声,轻软着嗓子望似在自顾自的小声嘟囔:“我只是想知道九爷这毒药是不是真的。”她并没去看老九,一副漫不经心的不搭调样子。
“你?”九爷显然没料到她来了这么句话,也不想跟她磨嘴皮子,干脆哼了一声,抬手探进袖口,掏出一个玲珑精致的小药瓶子扔给了云婵。
本是玩笑一句,不过九爷既然扔过来了,云婵也没多言什么,只是眨眼一笑,就势揣袖子里去。
绷得极紧的气氛经由云婵这么一个小插曲,须臾间缓和了不少。九阿哥转目去看八爷,眉头复又皱起:“八哥,我知道你如今在心里恼我鲁莽冲动,可咱们兄弟是自小一起玩儿大的,深笃感情摆在那里,不在眼下这紧要关头站出来说话那要等什么时候站出来说话?”他颇有些忿忿,旋而又是一哼,转过目去,也不知是跟自己杠上了还是跟八哥杠上了,“也罢,你是见十四弟为了你才挨了板子,你心里不落忍了!早知道,我便去跟十四抢这顿板子了。横竖被打的不是我,你这火气浇到我身上也是顺理成章!”
不待八爷启口,云婵飘了一记眼光往着九爷那里幽幽过去:“板子落九爷身上那是应该的,没落着才是天理难容呢。”她的语气很软很柔,声音也并不大,像极了朋友家人之间凑趣玩笑的亲密调子。
“凭什么落我身上就是应该的?”九阿哥负手于后,侧目跟云婵纠葛起来。
尾音才落,八爷终于没忍住一阵哈哈大笑,摇首拍着一旁九弟的肩膀,语气也染了凑趣:“瞧瞧,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可是没放过你!谁叫你当初拿她使计的?”
九爷被这一主一仆堵的半晌没话,终于红耳赤面的在二人连串的笑声里摇着头狼狈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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