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六坐在院子里,正编着一个竹筐,一只手在身旁的竹桌上乱摸着,顺手摸到一根木棍,顿时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扔在地上。
那天在集市里,他一时关心则乱,见到自家单传的宝贝儿子被滑了一刀倒在地上,也没来得及分辨,一时气血翻涌,甚至都没考虑被那个矮壮奸细挟持的孩童,捡了根木棍便冲了上去。
一棍下去还没什么感觉,被常柯缴了木棍,看着扑倒在地不知死活的奸细,刘老六这才一阵阵后怕,当场便腿软坐倒在地,浑身都冒着虚汗发着抖,脑袋一片空白,被儿子背回家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了过来。
他一个出身就是佃户,一辈子老实巴交、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老汉,快到花甲的年纪却多了一条人命在手上,哪怕那是个满清的奸细,刘老六如今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
“都怪那混小子!让他不要去,偏不听,还把老子掀了一跤!”刘老六嘴里嘟哝着,又把那木棍捡了回来:“自己受了伤不说,还害得老子跟他一起受罪!”
正骂着,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老六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邻居飞奔过来,扒在竹子做的简陋篱笆上,朝着刘老六兴奋的说道:“刘老六,村口来了好多人,抬着块匾,你儿子也在里头,许是来寻你的,你怕是要发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然后是唢呐吹起的喜庆的音乐,一个人奔到刘老六家门口,不由分说便点了一串鞭炮,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一阵阵烟雾之中,赵家村的里长和兵训官一左一右抬着一个牌匾向着刘老六的屋子走来,一个头裹红巾的壮汉走在最前头,刘老六的儿子跟在他身后,头上也裹上了红巾,一贯不听话的儿子今天却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
刘老六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那壮汉扭头和少年交流两句,少年说了些什么,鞭炮声太大,刘老六也听不清楚,只见那壮汉点点头,走上前来,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刘老六的手,笑道:“老汉,俺是红营的副总教导牛德东,您唤俺牛老三便是。”
“俺一回永宁便听说了您一家的事迹,您报告满清奸细行踪,又诛杀满清奸细头目,为红营和百姓们立下了大功,今日俺是奉侯掌营的军令,特地代表红营来给您送牌匾和奖励的!”
刘老六更是不知所措,他倒是听儿子提过,红营的教导和军官平级,总教导和掌营就是平级的,只是如今红营的总教导暂时由侯俊铖自己兼任,牛老三这个副总教导,便是红营里头的顶尖的高官了。
刘老六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官,心中已是彻底慌了神,膝盖一软就要跪拜,牛老三似乎意识到他的动作,赶忙一把扶住,朝少年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扶着他来到那块牌匾前:“老汉,这牌匾上写的是‘功臣光荣’,是学堂里的顾先生亲笔写的,等会俺们安排人帮您挂上,让十里八村的人都晓得,赵家村出了个功臣之家!”
刘老六一脑袋浆糊,只是胡乱的点着头,少年拿来一朵大红花给刘老六套上,刘老六也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戴着大红花被一群人簇拥着推上一匹毛色鲜亮、身形矫健的枣红马,这才猛然醒转过来,弯着腰朝马旁的少年问道:“娃娃,这是要干啥?”
“要带您去各个村寨里游街呢,等会还要去永宁县里……”少年双眼都泛着羡慕的光芒,解释道:“让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好好看看俺爹这个功臣!”
“哎呦,这不是把俺当了耍把戏的猴子?”刘老六一手遮着脸,一手慌乱的摆着:“丢死个人!丢死个人!”
“阿爷,哪里丢人了?戴花游街,壮元才有的待遇,俺们世世代代,哪里有过这样长脸的时候?”少年赶忙劝道:“您一直让俺光宗耀祖,俺还没做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您倒是先立下了功,这般光宗耀祖的时候,您怎么反倒害羞起来了。”
刘老六闻言一愣,偷眼瞧去,却见赵家村的村民都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了过来,刘老六的马过,都自动让开条路退到道路两旁,目送着刘老六离开,每个人的都是一副又惊又羡的模样。
刘老六不知怎的,顿时来了胆气,在马背上腰板挺得笔直,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嘴角却止不住的傻笑着:“光宗耀祖……光宗耀祖诶!”
与此同时,赵家堡学堂之中,原本那藏银的地窖改造的禁闭室中,放牛娃也披着一朵大红花,大摇大摆的在一个个禁闭室门口走过,赵可兰抓着竹栅栏,看得眼热无比:“好你个放牛娃,这禁闭室不见天日,又没人说话,送饭的帮役都是放了饭就走,俺都要闲出病来了,以为你好心来看俺,没想到竟然是来显摆的!”
“阿姐,你也别怪俺,俺也是按牛叔的吩咐做的!”放牛娃哈哈一笑:“牛叔说了,俺们举报有功,要赏,但是阿姐你莽莽撞撞自陷险境,要罚,俺们都带大红花游街,但是你不止要蹲禁闭,孩儿营的掌营也不让你做了。”
“怎能这样?”赵可兰顿时急了:“俺也是一时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