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过去数日后,玄烨来到了慈宁宫。
“秋雨不断,天凉见冷,皇阿奶的身子可还好?”
“好。”孝庄教导,“皇上你记着,肩负国家大任之人,不可在人前表现出退屈或是示弱的一面,包括是身子的不适,也不能被人看出来。”
“朕才当了十多年的皇上,就觉得厌烦了,夜里辗转反侧,悔恨自己空口夸下宏图大志,却不得不去做迫不得已的选择、处罚无辜获罪之人。朕,哪里算得上是明君?”
“皇上也是人呐,人无完人。皇上不妨这般审问自己:这个决定和这个举措,能够稳固江山社稷吗?是对天下大局最有益的吗?可否保证朝堂秩序不乱?皇上要是觉得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无需自寻烦恼。人生之路漫长啊,皇上的帝王伟业也是一段无止境的征途呐!”
“朕,把所有的错都叫张岱一个人扛了。”玄烨回想起来,依旧心痛,“张岱在文章之中隐喻忠明思潮固然是有错,但是一事归一事,索额图和徐氏兄弟所造的孽,不该由张岱承担。是朕让张岱在史册上……背负了污名。”
“皇上,人是可以正名的,只要在日后你给他一个契机就成。”孝庄提醒,“姑且不说张岱如何,索额图和徐氏兄弟,你打算如何处置?”
玄烨面带谦虚,“朕没有最佳之策,所以来向皇阿奶讨教。”
孝庄细细指出:
“照我看:皇上应先将徐氏兄弟罢黜翰林院之职,但仍旧保留他们的文臣身份留用,不发放俸禄;索额图,因为他是皇亲国戚、且在朝中党羽众多,不可一箭射倒,不如让他将功抵过,先远离政务一些时日,去外头处理‘沙俄扰境’之事。”
玄烨略皱眉,“这样做,纳兰能接受吗?”
“只要明珠接受,就等于纳兰也接受。”孝庄意味深长道,“不必皇上刻意提醒,明珠自然懂得怎么教子。”
“是,朕听皇阿奶的话。”
祖孙俩一起用膳的时候,说起了家事。
孝庄喝了一口秋梨汤,道:“皇上,我听说后宫的蒙古嫔妃越发放肆,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玄烨不情愿地点了头,“朕要不是为了牵制噶尔丹,怎么会直纳他们部族的女子为妃?所以,此事不能怪皇后处处忍让。”
“可是噶尔丹说,给皇上选送的妃子是从草原上挑的。”孝庄斟酌,“皇上对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可以在心里承认,但是也要心疼皇后和让皇后按照宫规来训诫蒙古妃子才是。”
玄烨回避道:“皇阿奶您亲自给皇后说,比朕这个不懂后宫门道的人去说来的好。”
“皇上这叫什么话?”孝庄严肃道,“蒙古嫔妃放肆,还不是仗着皇上你在顾虑她们身后的噶尔丹大汗?皇上自己不肃正后宫尊卑与规矩,在以后,难免让家事祸及国事,纳蒙古妃子的意义何在?”
“是,朕会好好跟皇后商议,请皇阿奶放心。”
“皇上今晚打算翻谁的牌子?”
“朕——”玄烨一思量,“今夜朕去惠妃那里安置。”
“你倒是明白自己多久未去延禧宫了。”孝庄稍感欣慰,“好在是惠妃懂事,对皇上皇上没有怨言。皇上以后也该多去延禧宫走动,惠妃不是她自己,而是皇长子的母亲。”
“苏嬷嬷,”玄烨一回头,君心多疑,问道,“惠妃来慈宁宫看过纳兰,或是叫人来打听过纳兰的事吗?”
“没有。”苏麻喇姑道,“惠妃娘娘守着规矩来向老祖宗请安,心里都是惦记着皇上的。”
“那就好。”玄烨快速地夹了一只羊肉饺子到碗中,“纳兰惠儿是朕的女人。”
*
次日早晨,天气转晴。
纳兰容若决定离开皇宫,回明府去回归自己的日常生活。
得了太皇太后的准、一并陪太皇太后用早膳的时候,赫舍里皇后恰好来向孝庄请安。
这一回,皇后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正是卢兴祖的女儿:卢尔谖。
纳兰不知卢氏是陪皇后读书写字的女史,只当那是皇后的宫女,不曾过多在意。卢氏却对翩翩公子抱有别样的好感,只将自己的动情念头埋在心底,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半分。
“皇后。”孝庄疼爱儿媳道,“我跟皇上说过了,后宫的事情皇上会多上心,你的性子好、切勿过于迁就别的嫔妃而自损了身为六宫之主的凤威,免得助长了嫔妃们的纵横跋扈之风,知道吗?”
“臣妾谨记老祖宗教诲。”
“我倒是许久未见这位姑娘了。”孝庄注意到了卢氏,“你小时候在盛京长大,故而习得了满语和满俗,算是汉人女子里面拔尖的。待到你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你阿玛迁任两广总督,所以就举家前往岭南居住,你便是学会汉语和汉诗。”
“是,阿玛因公殉职之后,额娘也跟着去了。”卢氏向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