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阳县,元贞自去了城隍庙挂单。
郑远安带黄知府去了个驿站他都不满意,黄知府看着郑远安有气不能发的模样,只觉得身心舒畅。
郑氏嫡子,曾经的大理寺少卿,现在不过他手下的一个七品县令。
当年他儿子不过失手杀了个泥腿子的女儿,栽到这位手里。
他求爹爹告奶奶求到这位面前,这位当时多么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啊。
如今还不是乖乖待在他身边俯首听命。
黄知府内心已经想好了十多种折辱郑远安的法子,不料,马车刚到桃花源附近,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巧的是,今日来的恰巧又是朝阳班,黄知府心痒难耐,赶苍蝇一样挥退了郑远安。
郑远安恰好懒得应付,就坡下驴,直接回了县衙。
不过临走前,以防他作妖,留了几个衙役跟着,又让郑达在暗处策应。
回到县衙里,他没有直接回后院,而是来到了书房。
大晋立国如今已有四十五年,比起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大晋可以称得上兵不血刃。
郑家是头一批投诚的世家,为表忠心,父亲甚至不顾母亲的反对,送他入宫,成为皇三子,也就是如今圣上的伴读。
倒也不是押宝的意思,毕竟那时候,送他大哥到皇长子,也就是太子身边会更合适。
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谁也没想到,稳坐太子之位的大皇子会谋朝篡位,二皇子也在巡边途中离奇失踪。
最后登基为帝的,会是三皇子。
那时候,除了打小陪在三皇子身边的赵鸣,另外还有十多个被家族送入宫的孩子,郑远安就在其中。
只是,怎么看,三皇子都不会成为那个荣登大宝之人,自然送过来的,也只是家里并不重要的孩子。
只有郑远安,打小就是闻名京都的神童,又是家中幼子。
进宫之初,他跟三皇子呛声无数次,结果互相却越来越对胃口。
很快的,郑远安、赵鸣和三皇子,就建立起了坚定不移的情谊。
从被贬谪至青阳县,至今已经半年多,郑远安常常会复盘。
他想不明白,昔日还跟他和赵鸣说,让他们一文一武当他的左膀右臂,为建太平盛世而努力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果真是帝心如渊吗?
若是真心把他流放,缘何又会不顾朝臣阻拦,拨私库让赵鸣到虔州建军?
形势让他越来越看不明白。
说实话,贬谪至此,他除了陶蓊那个阉贼的构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心内对弘景帝也是失望不已。
圣上登基至今,已有十八年,朝堂上,以燕相为首的世家、以护国公为首的新贵,还有以陶蓊为首的寒门,三方分庭抗礼,而陶蓊的为首的官僚势力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大晋看似四海承平,实则暗潮汹涌。
江南西路,税收占据了整个大晋的半壁江山,洪州府更是江南西路的首府。
江南西路巡抚陈乔年是陶蓊门下头号狗腿子。
再看看洪州府的一把手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靠女儿裙带关系爬上来的酒囊饭袋。
如今,杀害忠勇侯夫妇的隐藏势力出现在江南西路,疑似东夷人,却如何也查不到行藏,想来是有内应,且地位不低。
敌暗我明,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他实在是不理解,圣上手上若是没有得用的人,至少选个能干的,帝王权衡之术难道就比这万千百姓还重要吗?
他又想到燕相半年前带过来的那四个字:随心随性。
那时候,他因为这四个字斟酌了很久,一直在想燕相是否意有所指。
半年过去,他给燕相寄过数次信件,至今再未回传只言片语。
他后知后觉,燕相一党,也将他放弃了。
太傅林江呈丁忧在家时,他也上门拜访过,给圣上当伴读那些年,太傅就是他们的授业恩师。
算起来,他们与圣上是天然的同盟。
他登门的时候,求太傅解惑,太傅以不在朝,不谈国事为由婉拒了。
太傅丁忧期满,正逢美食城开业,他闻听消息,一路从桃花源追到十里亭,再次寻求解惑。
太傅倒是没有再拒绝他,他品着路边茶寮的粗茶,语调谦和。
“子谦,你生来一切得到太过容易,放弃也太过随意,你看似洒脱随性,其实最是斤斤自守。”
“与其揣度圣上心思,你不如走出固步自封地圈子,问问自己,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人人都说青阳县是放逐之地,它就一定是吗?”
越想,郑远安心情越浮躁,他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