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岚摩着手上那支雕金镇尺,镇尺是黑石造的,只有周边及两端镶了金丝,金色微暗似是刻意做旧。镇尺正面刻有梅枝图和肖宇遥的私印,反面则刻满了长短不一方曲不定的细纹,如篆如草似字非字。
何阆和彭春常把另一支镇尺用薄墨刷了,将细纹拓在纸上,三人围坐在书案边观看。天色不好,天光照进这书厢里也是灰蒙的,案上点了一盏灯,三人时而看镇尺时而看纸上纹图,彭春常又拿了几本古字贴对照,却始终看不出尺上刻的是什么文字。
何阆道:“或许不是字。”
彭春常挪了那张纸在面前,手指沿着纹路比划,好一阵也纳闷道:“不像字,难道是剑图?帮主照着划几剑,兴许真是碧落神功。”
舒月岚不理他,这尺上七歪八扭的细纹若真是剑法,他还真看不出那一剑剑乱划出去,到底是伤敌还是残己。何阆已收得三部消息,这对镇尺也是坊间流转的赝品,原是那洛阳药商在白马寺旁街肆偶得,辗转带来南京被四部购下,并非昭园欲鉴之宝。真品都未必有真剑法,何况赝品。
他们观察揣摩了半天,连午饭都吃过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舒月岚乏闷了,他都怀疑这物就纯是罗天弈造出来耍人的了,他把那支镇尺摩了摩,突然两手握紧一掰,镇尺呯铛闷响了声,断成两段。
何阆二人脸色一变,彭春常拂了纸往镇尺挡去,半晌也没什么异物暗器蹦出来,舒月岚那暗劲使得巧,连石屑都没喷。他把纸移开,看明白了,那就纯粹一段石条。
彭春常抱怨:“帮主下回先打个招呼,这般吓人!”
舒月岚丢了断镇尺,拍拍手,“我瞧就是唬人的玩意,你们给我找真品来。”
何阆忽道:“真品在昭园。”
舒月岚斜眼睨去,仿佛在问“此话当真”,何阆秀容迟滞,眼神果然又露出几分犹疑不定。
“顾思弦怎不把宝物藏他私宅里?”彭春常继续抱怨,“他园子那般大,怎生找?”
舒月岚柔声道:“找不到也得找。”
何阆拿了昭园的图纸来,摊书案上略指点了下方位及出入门道,道:“帮主请安排人手。”
彭春常探头去看,耷拉了下眼皮讥他:“你不把宝物藏的位置探出来,让帮主怎么安排人手?”
“春常,你是装糊涂?”舒月岚反问了他一句,把图纸挪近了细看。每年昭园办茶会,他都会去走一遭,却也只在顾思弦设的几个茶场走,那昭园巧借山石花木造景,处处亭台楼阁,常年花开不绝,风景在南京是闻名遐迩的,他却不曾去游赏过。
彭春常嘿地一笑,“既然免不了要使动人手,能把宝物夺来更好。”
“昨日才说怀璧其罪,今日又要夺宝了,你让帮主怎样主张?”何阆反讽过去,又对舒月岚道:“昭园太大,还有天赐府那帮天隼暗中看守,这几日都只见运茶进去,也不知宝物在哪一车里,藏于园中何处。”
舒月岚看着图纸,“不妨,得不得宝物都在其次,也不必使动太多人手去。”他指了图上几处位置,勾起嘴角微笑,“散消息出去,就说宝物藏在这几处。”
他眼望何阆,特意在水塘湖泊位置重重点了下。何阆刹时想起舒帮主昨夜一回山庄立即命他查沉船的事,会意地点了下头,这还要诱那些水道人物出来。
彭春常眼一亮,“帮主是要让城内的武林人士去昭园盗宝?如此既能牵制天隼,又能让罗天弈搬石头砸自己脚?”他略一思索,又道:“只怕仓促难及,不易唆动,几个世家大族的人这些日便只在暗中观望,不曾轻举妄动。”
何阆却道:“昨日薛英让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似乎他们几大世家要联手谋事。”
彭春常道:“总不会要联手夺宝。”
“你怎知不会?”何阆反问。
彭春常又耷拉了下眼皮,怪声道:“他们仕宦之家,哪里会与天赐府为敌?那个薛英一向是个烂好人,多半是做和事佬,劝几个世家子弟明哲保身,不参与宝物之争。”
舒月岚道:“他们不会,其他武林门派的人却会,只要有人暗中动手,便能给天赐府多添一分麻烦。”他又指着图上几处隐蔽的位置,道:“我让玉侯调人手今晚潜入园中,寻宝、杀人都好,那帮天隼总会首尾不顾,接应无力。”
彭春常对他这一石三鸟之计虽有赞许,却也觉是在拼人命不很划算,道:“若是今晚便能劫下杨滑头,也不用如此大费周张。”
舒月岚眼神阴了下,“能劫下最好,只怕押送的官兵与天隼太多,过于棘手。”若今晚救不下,也不能让罗天弈再追派人手去,他敲了敲书案,“不然再让人杀去天赐别院?”
二人一惊,彭春常苦笑,“帮主要在应天府城与天赐府大战么?”因杨牧风被捕之事,舒帮主已经与罗家少主满城杀了一架,难道还要让青云帮与天赐府血拼一场?彭春常不明白了,杨牧风何苦自行受捕呢?真如此杀起来,他被捕不被捕有什么两样?
何阆道:“这大杀起来,营救杨牧风那头若有变故,咱们也会顾应不及。”
舒月岚也知这是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