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天,你--”
“我?”顾云天冲着愤怒欲狂的嵇无风和善地摇头,看向谢酽,“这可不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惊喜啊!”
是……谢酽?
一瞬间,所有来客都再也忍不住了。
本以为就算谢酽给他们种下折红英,但只要乖乖听他的话尚能苟延残喘。可是看到鹤松石,他们明白,疯子是不会讲任何道理的。而且,疯子没有底线。
登时,有人想象出了自己被挖眼割耳断舌的惨状,甚至准备及早自尽以免遭受这些残酷折磨。
人群中再次只剩下了愤懑与极端的恐惧。这些目光如影随形,谢酽也在舌苔泛起的血腥味中重新清醒。
顾云天欣慰地望着这个儿子,继续说道:“你做过的事就摆在眼前,没有任何补救的余地,也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你把他的好师兄弄成这样,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还有资格扮演受害者的身份,对他复仇吗?你倒是想做回谢家的英雄子弟,但真的会有哪怕一个人承认吗?谢家若真有你这样一个后人,百年清誉能剩下几分?”
熟悉的阴鸷与癫狂渐渐浮现在谢酽面靥。
此番及时的“提醒”下,江朝欢的所有努力都顷刻化为泡影--
谢酽意识到他没有任何退路了。
因为他从来没给别人留过活路。
……
“你呢?”顾云天又转回江朝欢,对这个屡次出其不意、试图打破他全盘局势的人笑道:
“你不是想当个大义凛然的救世主吗?那么,干冒奇险隐瞒了你没死的救命恩人、你们淮水派除了你唯一的幸存者,被他弄成这样,你不恨他?”
“现在再也不是拔除一个折红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你不想杀了他吗?难道还要祈求他跟你一起改邪归正?”
【改邪归正】,这四个字无比嘲讽。
在血的事实面前。
……
够了。
没人看清江朝欢是如何出手的,下一瞬他的手已拿住顾云天颈下人迎穴,分毫不差。
二指微屈,只消微一用力,顾云天就会毙命指下。毕竟,人迎是八大死穴之一。
没有人能相信眼前这一幕,就连顾云天看起来也毫无准备。
江朝欢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而且他更清楚对方一月前重伤未愈,又有折红英旧疾在身,武功只会比上次大打折扣。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次再见,其实力反而大进许多。
若非切实妨碍了我,我并不介意一些超乎预料的事情发生,可惜了……顾云天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江朝欢,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潭。
早在连云峰那一日,他就说过:这份让渡给对方的权利和自由,结束了。
骤然间,他全身真气暴涨,右手义肢平推击向江朝欢,浑不在意自己要害正落入人手。而江朝欢同时手指用力,一缕至淳真气打入顾云天人迎死穴--
众人心跳一滞,难道两人要同归于尽?难道顾云天这祸害了江湖几十年的大魔头终于要恶贯满盈?!
然而一个眨眼,便见两人错身而过,江朝欢疾退数步,脸色又白了几分。顾云天却完好无损,依旧悠然而立。
“这不可能……”
嵇无风忍不住踏上前一步,看到顾云天颈间人迎穴两点鲜红,足见真气已透入穴位,但凡肉体凡胎也不可能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果然如此。
江朝欢却并不意外。
他在揣度出顾云天“旁观者”心理恰恰意味着极度爱惜自己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顾云天哪怕淮水之役也未曾显露过的真实水平,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让他姑息敌人成长了十几年的倚仗、让他有自信给自己培养出无数惊喜的来源,是什么样的武功?
而就在刚刚,他终于明白了。
虽然,顾云天也在同时看透了他出手试探的用意。
……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
这一次,他在江朝欢眼里再也看不到痛苦、挣扎、绝望、悔恨之类的东西。
只有全然的平静,以及,杀意。
这种杀意不再由恨意演变,而是使命。
……从一开始就确立的复仇目标与仇人的身份,为之付出了难以计数的代价,足足用了十二年。
可在离复仇一步之遥的时候,仇人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
有人告诉江朝欢,你的仇人不是他,至少不止是他;有人让他以为,连仇恨本身都是个谬误。
停下过,迷茫过,回望过,甚至还曾可笑到为了救他的性命奔走西域,险些有去无回。
但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之际,他站在原点,看到了更残酷的真相与最癫狂的仇人。
还是他。
……
拔剑,出鞘。
剑刃照映两人倒影,飒沓流星都无法比拟他的剑光。
江风吹过,卷起了一地积黄。
天地间一片肃杀。
江朝欢捧剑而立,一招“雏凤清声”,天地间激起无数鸟鸣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