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了。
南都府西北角一处小院,屋顶烟囱飘着轻烟。
屋内,铁锅蒸腾的水气浮在顶棚下,雾蒙蒙的。
窦奎抱着一把柴禾放在墙边,从中抽出一根填进灶膛里。
火苗很快便蹿了起来。
窦奎坐在小木墩上,盯着灶膛里的火光出神。
“小奎,少添点柴禾,锅里的饭要烧糊了。”
“娘,火旺了烧饭才快,我饿了。”
“再等一等,你爹爹和哥哥姐姐快回来了。”
“太阳都落下去了,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五岁的窦奎抹了一把鼻涕,不情不愿的把刚添进去的柴禾取出来。
扔在地上,跳上去几脚便把火苗踩灭了。
烧了一半的木棍,前端黑乎乎的。
窦奎想起先生说过,这黑黑的一头,也可以像毛笔一样,在地上写字。
他握起木棍,开始在地上划拉。
他的母亲姓程,是隔壁村人。
因为是家中老大,便取了个程大丫的名字。
程大丫已有六个月身孕。
在屋里忙前忙后,累了一头的汗。
她转过背靠案板,扶着腰短暂歇会儿。
瞧见小儿子窦奎抱着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她一脸慈笑。
这小子像是在写字。
程大丫不识字,也不知道儿子写的是什么。
“小奎,你写的是什么字呀?”
“娘,这个字叫做仁。”
“人啊,那娘知道。”
“娘,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字,是‘仁’。先生说仁者,人也。”
程大丫听不懂儿子说的话,但她知道,既然是先生教的,肯定是对的。
老窦家在村里种了一辈子地,祖坟上忽然冒了青烟,出了窦奎这个机灵鬼。
村里的教书先生很喜欢他。
别的孩子跟先生识字,还要收铜钱。
若是家中没有余钱,稻谷、粟米也可以替代。
小奎却不需要给什么。
先生说,他年轻时有位算命先生经过村子,说是窦家村要出大官。
他便想当然的以为是自己,央求家中供他读书。
老先生读了一辈子书,也只考中秀才。
一直考到四十多岁,屡试不中,方才认命。
算命先生说的大官,应不到自己。
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村里的小孩身上,教他们读书写字。
窦家村出大官这事,他一直深信不疑。
教书十几年,先生已是垂垂老矣。
窦家村出过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但其成就,上限也只是秀才。
这几位秀才,早就离开了窦家村,再也没回来过。
就在他要放弃窦家村出大官的想法时,遇到了窦奎。
先生心中即将熄灭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五岁的窦奎,读书识字几乎是过目不忘。
仅仅教他一个月,已经抵得上别人学一年。
教书先生开心坏了。
他余生仅剩的愿望,便是看着窦奎考取功名。
程大丫和丈夫窦虎知道先生对小儿子的期望。
一家人对窦奎,格外上心。
程大丫歇了一会儿,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她的眉头出现一抹忧色。
丈夫窦虎带着三个孩子收稻子去了。
平日早该回来了,今天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见人?
程大丫挺着大肚子,出门望着回家的小路。
路上不见人影。
窦奎跟在她脚边,拽着她的裤腿道:“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程大丫自是不知道。
她把窦奎带回屋,安顿吃完饭,哄他入睡。
这是窦奎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程大丫。
五岁的窦奎再一次睁眼,已是在先生家中。
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到的先生家。
自此之后,他便跟着先生一起生活。
莲花府许家,看中了窦家村周围的土地,强行划入许家名下。
窦家村百姓自然不愿意,与许家人争了几句。
领头那人,叫窦虎。
许家一群家丁逮着窦虎,活活将其打死在田间。
甚至连为他求情的三个孩子都没有放过。
许家人为了杀鸡儆猴,好叫村民知道与他们作对的下场,派人连夜进入窦虎家中,杀死了他怀孕的妻子。
因为同村人不忍看着窦虎一家灭门,提前通风报信,窦虎的小儿子窦奎躲过一劫。
“大哥?大哥?锅里水都快烧干了,你想让兄弟们吃烤稻米吗?”
看到灶膛火光,窦奎忽然陷入回忆。
却忘了锅中还煮着稀饭。
有人提醒,他这才清醒。
“大哥,你这几天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歇歇?叫兄弟们来烧饭。”
窦奎微笑着摇头,“不累,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