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京在第二天上午寻到了阮宗入住的酒店。他凭着上次和儿子来过的印象找到具体楼层和房号。他已经把见面后要说的话在心里打好了复稿,犹豫片刻后便敲响了客房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和儿子年龄相仿的男人,高高瘦瘦,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多年在职场中淬炼出的精明强干。
史京有些失望,心想阮宗是不是退房了,不过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之前住着一个叫阮宗的房客?”
话一出口又觉得这问题问得愚蠢。铁打的房间,流水的房客,住酒店的人谁又会认识谁?
不过面前的年轻人回答道:“阮宗先生昨天才离开的大江城,请问您是?”
史京一听顿时觉得这趟没算白跑,说:“哦,小伙子,你是跟阮宗做事的吧,我这里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讲?”
“可以,您请讲。”
年轻人点头许诺,站在房门口却没打算让人进去坐的意思,尽显出了客套背后的冷漠。
史京拉开笑脸地:“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儿子和阮宗先生有一笔生意上的委托,我的意思是我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听说事情如果没办成会有高额的违约金。我以一个做父亲的身份想恳请你们这边高抬贵手,看能不能另请高明。因为我们普通家庭本就没有金刚钻,揽不了这瓷器活。小伙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听明白了,您的儿子是不是叫史寥龙?”
史京连连点头地:“对的,我儿子就叫史寥龙。”
“这事很难办。如果甲乙双方觉得事与愿违,都找自家的父母来说情,那么白纸黑字的生效协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都这样社会岂不是要乱套。”
年轻人说话的语气是一种满满的章法和流程,让史京倍受冷漠。他突然感受到当下的社会氛围,成年人之间的公对公交流根本没有长幼尊卑的区别,很公平,但却让人心寒。
“请回吧,大爷。”
面对年轻人委婉的逐客,史京还想再努力一下地:“小伙子,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要不你把阮宗的电话给我,我当面跟他本人通话。我和他都是当爹的人,当爹的都明白护崽的心情。”
“大爷,我也有父母要赡养,如果我什么都按您的意思来做,恐怕我就要失业了。”
年轻人说罢将门轻轻关闭。
碰了一鼻子灰的史京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心里愈发担忧起儿子来了。从年轻人刚才的口气来猜测儿子八成是把这委托搞砸了。
接下来去找找易元强吧,也许跟易元强谈谈事情会有转机。
记得在饭桌上那个易元强说过,只要儿子撤销工作室,不再当什么老板,不再和那个严洛仪有瓜葛,那么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可以坐下来谈。
也许这个人有涉黑背景,但当下的黑势力不会再跟小市民争那些芝麻绿豆的蝇头小利,这些人都是挂靠资本来逐更大的饼。
想到这里,出了酒店的大门,史京心一横地拨通了易元强的号码。
“喂,老领导!”
电话那头易元强的声音不仅既往不咎,相反这种老朋友的语气让不被年轻人重视的史京得到了一些治愈。
这个时候的史京也不再假装自己是退休领导了,放下架子以恳求的口吻说想和对方当面坐下来好好谈谈。
易元强一口答应,似乎开怀容纳天地的大门随时为“领导”敞开。又用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来表示理解目前史京的心情,并告之了史京详细的见面地址。
挂了电话史京拦停了一辆的士前往该处。
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一家高档住宅区外围的底商店铺。一楼经营茶社,二层是棋牌室。
负责迎接史京的是上次在饭局中出现的二哥。
二哥不仅迎接史京下车,还主动掏腰包地为史京付了车钱,这让史京小有感动。二哥面无表情但又礼貌有佳地征求史京的意见,问他是坐一楼喝茶还是去二楼玩牌。
史京说自己这辈子从不碰牌和麻将这些玩意,喝杯茶水就行了。
于是二哥安排他在一楼坐下,亲自拿出专业器具来泡茶。
此时外面的黄大头一边挖着鼻孔一边正步入大门,看到二哥在亲力亲为地招待客人,大着嗓门地笑道:
“哟,什么来头的大贵人让咱们家老二亲自招待了?”
二哥头也不回地说:“史寥龙他爹,史京前辈。”
黄大头一听像是遇上财神爷般地走到史京跟前,笑容满面地伸出一只手来:“史老先生,我们老板的老领导,幸会,幸会!”
史京对这黄大头有印象,之前去儿子工作室和这个满身匪气的混子撞见过。当时黄大头没注意到自己,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属于典型的那种能动手就不会动口的粗人。
虽然史京极不情愿和这样的人打招呼,但面对一个地痞流氓的热情还是委身去迎合地和对方握了手,然后又把手抄到后背暗自摩擦裤角,唯恐对方的鼻屎粘到自己手上。
“老板尊重的人,在我心里那都是祖宗级的地位。史爷,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