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兵,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军兵力原本就不如车鼻可汗那边充裕,还要一分为三。岂不是存心给敌军创造各个击破的机会?”没等高侃回应,王文度已经对姜简的提议嗤之以鼻。
作为行军长史,他的职责是为主帅高侃出谋划策,并且辅助后者处理军中事务。然而,因为是半途加入,且资历太浅,他很难找到发挥空间。唯独面对比自己资历更浅,且一出道就坏了很多人好事的姜简,他才发现自己游刃有余。
“长史莫急,此计倒是颇有可取之处。”高侃年纪其实也没多大,却有着很多成名多年的宿将身上都少见的老成,摆了摆手,笑着打断,“敌军人数虽众,却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否则,车鼻可汗就不会自己龟缩在金微山下,却拿自己最不喜欢的儿子来拖延时间。羯盘陀也不会如此着急地寻找退路。而我军分兵之后,只要联络通畅,哪怕其中一路遇到危险,只要为将者应对得当,另外两路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大都护说的是,然而,我军毕竟不熟悉周遭形势,贸然分兵的话,我担心重蹈当年李广失路的覆辙。非但坏了大将军名声,亦让车鼻可汗有机会逃出生天。”王文度素来懂得看人下菜,将头转向高侃,笑呵呵地掉起了书包。
李广失路,是汉武帝时期发生了一场悲剧。因为不熟悉草原情况,汉军分兵之后,由李广所统率的右路军迷失道路,未能及时与卫青所部主力汇合,给了匈奴单于脱身之机。
此战,汉军虽然获得了大胜,却没实现擒杀匈奴单于的目标。而飞将军李广更是因为不愿意承担导致战役功亏一篑的罪责,羞愤自尽。大将军卫青的英名,也因此沾上了一个洗不去的污点。甚至在三国时期就有人断言,是卫青在安排任务之时,故意令李广迷路,借此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
今天,王文度察觉高侃有支持姜简的苗头,立刻把这段典故拿出来,不可谓不恶毒。然而,效果却有点儿差强人意。
“啊,飞将军李广竟然迷过路,还有这回事?俺老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副都护曹继叔第一个瞪圆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叫嚷,“王长史,不是你瞎编的吧。那可是咱们圣上的先祖,没凭没据,你可千万别瞎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飞将军李广如果连路都找不着,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大名声?”执失思力反应也不慢,一边摇头一边矢口否认。
有这两人带头,在场其他几个中年武将顿时也没了顾忌,无论知道不知道有关飞将军李广迷路的历史典故,全都瞪圆了眼睛装起了粗坯。
“可不是么,飞将军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仗,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飞将军素来得将士爱戴,断然不是连向导都不提前找好,就带着弟兄们瞎跑的人。王长史一定是道听途说!”
……
整个中军帐内,气氛顿时变得比赶集还热闹。把行军长史王文度气得脸色白一阵儿,青一阵儿,变幻不定。
偏偏他还不好发作。首先,带头装傻的曹继叔和执失思力两人,一个是尉迟敬德的旧部,一个是皇帝的女婿,根基都不比他差。
其次,跟着起哄的几个中年将领,的确读书都不多,他普及起历史知识来,多半是对牛弹琴。
第三,也是最麻烦的一点,已故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一直声称自己是李广的嫡系后人。而他如果继续拿李广失路的例子来阻止高侃分兵,就得仔细说说,当年导致汉军功亏一篑的,到底是李世民的老祖宗李广,还是汉代大将军卫青?
“大都护,长史,处木昆部吐屯默赫孚和他处木兄,自幼生长在金微山下。由他们为大伙带路,应该没有迷途之忧。”还是薛仁贵厚道,见行军长史王文度尴尬得下不了台,赶紧拱起手向高侃提议。
“瀚海这边的都尉塔石立,原本为葛逻禄特勤,也自幼在金微山附近长大。”婆润看准机会,也笑着高声补充。
既然有现成的合格向导,大伙就不必担心迷路了。王文度当然也不用向大伙仔细解释汉军当年迷路的缘由。然而,此人却不肯领薛仁贵的情,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即便不会迷路,临战贸然分兵,也容易引起军心动荡。况且,如果分兵的话,由谁来领军,也需要……”
“大都护,长史,既然逼羯盘陀表明态度的建议,是末将提出来的,末将不才,愿意领一千兵马,去看住羯盘陀。”薛仁贵实在不想再听他扯皮,又不愿意跟他起冲突,果断拱起手,高声请缨。
“多少?”王文度被吓了一跳,确认的话脱口而出。
“一千兵马,足够!”薛仁贵笑了笑,古铜色的脸上写满自信,“兵贵精不在多,有一千弟兄,末将足以保证羯盘陀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可,不可,太冒险了。薛将军,不是王某要阻拦你立功。而是羯盘陀那边,至少有三四千狼骑,突厥牧人,又男女都可以上马作战。”王文度想都不想,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三番五次出手,针对的是毫无根基的姜简,而不是简在帝心的薛仁贵。虽然如今皇帝陛下已经病入膏肓,可只要皇帝陛下一日没有驾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