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昏迷是一种什么感受？
    何空青没有经历过。
    但他此刻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很深的湖泊中，上面是厚厚的冰层，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阳光，但是根本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这是哪里？
    是人死亡后抵达的地方？
    人死后不是会变成游魂吗？
    何空青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在向湖泊底端落去，湖泊的底下深不见底，看上去无比黑暗。
    似乎只要继续落下去，就会彻底被吞噬。
    那里就是地狱了吧？
    要死了。
    真的很不甘心。
    居然被一个宵小之辈杀死了。
    太后悔了。
    何空青觉得如果自己会散打之类的就好了，一定可以反杀他们，而且毫无任何难度。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越落越深。
    突然间，细微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这是……
    医生在抢救的声音。
    护士在呼喊的声音。
    这是……
    尤大为的声音。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尤大为这个人很熟悉，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遇到过他。
    算了，都快死了。
    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只是，很后悔，还是没找到家人。
    这一辈子才活了不到四十岁，就要死了。
    钱有了，可是朋友没几个，也没有爱人，更没有家人。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们？”
    何空青内心充满了悲伤，他的眼角流出数滴泪水。
    奇怪的是，这泪水仿佛与湖水不相容一般，居然呈颗粒状。
    泪水朝着湖底滴落而去。
    令人感觉奇特的一幕发生了，因为眼泪的滴落，湖泊底端出现了沸腾。
    湖泊顶端的厚冰应声而碎。
    这……
    什么情况？
    何空青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原本坠落的身体一点点朝着湖面上浮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何空青！醒醒！”
    谁在叫自己？
    谁？
    哗啦啦！
    一阵水声响起，逐渐上升到湖面的何空青，看到一双手伸进了湖水中，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他感觉身体发生了反转，犹如刚刚洗完脸一般。
    他醒了！
    可是伴随而来的是浑身的剧痛，胸膛还在流血。
    何空青抬头望去，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里，而且是出租车。
    前面开车的是尤大为。
    “你……要去哪里？”
    他不明白，难道是转院？
    可如果是转院，不应该是救护车送自己吗？
    怎么是他开着出租车？
    尤大为通过后视镜望着车后座上的何空青，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醒了？”
    能不醒吗？
    何空青望着外面的道路，发现这里似乎是通往襄县的拦河大坝，为什么在这里？
    汾临市医院都治不好自己，更不可能去襄县医院吧？
    “快到了，坚持一下。”
    尤大为又说了一句话。
    “去哪里？”
    而何空青则是又问了一句。
    去哪里？
    尤大为望着眼前漆黑的道路，突然声音大起来：
    “送你回家！何空青你该回家了！”
    回家？
    回什么家？
    何空青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此刻的他快要死掉了，根本没有力气去阻止。
    “我将你从医院里抢出来了，你不能死在医院的抢救室里，否则你会回不去的！”
    回哪里啊？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何空青想要说话，但是他头开始晕起来，刚才的他只是回光返照，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生命力了。
    面前只剩下尤大为在大声嘶吼：
    “走吧！走吧！回家吧！”
    他不知道是在唱歌，还是在自我发泄。
    “何空青！谢谢你把我当个人看！”
    “谢谢你帮我付了医药费，让我不会死掉！”
    “也谢谢你帮我把尊严拿回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我告诉你！我很开心！”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刻！”
    “如果你能回去，帮我照顾好杏儿！帮我照顾好曹丹！”
    “我愿意为了你而死！”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随着最后一句话，尤大为的车停在了拦河大坝上。
    他扭过头，望了一眼即将死去的何空青，再次开口说道：
    “你叫何空青！你有家！有父母！有很多朋友！”
    “回去！你一定要回去！”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