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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飘茵坠溷

    当夜我和两位兄长出宫的时候,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原本明朗的星光,同样暧昧的,还有父亲对储君人选抉择的想法。

    回到王府,夜色早已铺陈得无边无际,四下里安静如兰若,只主屋中还亮着灯。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阿月已经睡着了,阿音还斜坐在床边,替她摇着一柄宫扇纳凉。

    瞧我毫发无韶回来,阿音展颜笑了:“我当你今日进宫,怕是要杖子上身了,岂知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你就巴不得我挨打,是不是?”

    阿音仍旧摇着扇子,却为我解颐:“倒不是我咒你,就单我那年随你回洛都,你被召见了三,不是被罚跪,便是被杯子砸。今日陛下若罚你一顿板子,我可一点儿不会意外。”

    我将腰间玉带解了,总算是给衣袍松出些余地来,如今气渐渐溽热,朝服又繁复得紧,在永安殿应付了大半日,中衣都被细汗给湿透了。

    阿音爱洁,我若是不沐浴干净,休想上她的榻。

    她笑着看我,我只道:“若挨了杖子,我只管回来扰你,让你日日侍候我。再者,陛下若要杖我,解衣裳时看见我里衣上你绣的那个兽首,到那时丢脸的又岂是我一个?”

    我随手将带子一扔,一旁早有侍女抬着金盆等我盥手,听我与阿音拌嘴,抬盆的手都笑得发抖,阿音与我待这些下人向来宽和,只由得她们笑了个花枝乱颤。

    阿音脸一红,还不待我盥完手,便让侍女和奶嬷抱着阿月退了下去,又不住地催我去沐浴更衣……

    主屋深处还是那汪温泉,就算我四年不曾回来,大理石砌就的池子依旧被下人擦得锃亮。

    今日在永安殿中,父皇分明怀疑我和大哥哥,却一直不做处置,也未有多的言语逼问……

    恐怕在那份弹劾的奏章呈到御案上时,父皇立储的心就犹豫了。

    尽管他心中最偏大哥哥,可是东朝人选还未点明,三位亲王中有力去争储位的二人,便受到御史如浪如潮的弹劾,大哥哥身上的嫌疑,自然是最重的。

    此举,实在显得他太心急了。

    我洗去一身疲惫,更换寝衣之时,却不知阿音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替我重新梳一梳头可好?”

    我抓起象牙梳递到她手中,她用篦子细细将我发髻打散,又探指揉着我的太阳穴。

    阿音指尖极凉,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此时却若一丝清凉点进我的灵台,白日里的诸多烦扰,此时都被一扫而去。

    “你爹爹怀疑你了?”

    阿音轻描淡写地问我,手上动作却不停,依旧将我的发髻重新梳好,她这些年自认梳头的本事有了许多长进,每到我要紧的时候,她就自告奋勇要来给我梳头。

    她方才话音中似是不在乎,可与她相伴这些年,我是明白她的,越是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便越是在乎。

    “他怀疑我,也怀疑皇长兄,唯独不疑心祁南王府。”

    阿音将手中梳子扔回桌上,将我的头揽在怀里,又伸指敲了敲我的眉心:“早告诉你莫要将自己写进奏章去,欲盖弥彰了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此事陛下到底没有证据,他虽疑我,更多却疑心端豫王府。况且若不将我也牵扯进去,只弹劾二哥哥,陛下心中对大哥哥的忌惮便要平白少三分。至于祁南王府……容渊现在只是陪席的婢子,登不上台面了。”

    阿音又白了我一眼,只道:“你这人,就喜欢下险棋。你大哥哥的储位倒是轻易立不得了,你却也难入陛下的法眼。若是一招不慎,东宫的玺绶拱手便让了别人,到那日,你受得住么?”

    “不管受得受不住,必得要搏一搏的,回洛都来,就是为着有朝一日,能够以太子的身份,入主东宫。”我问阿音,“你难道不想做太子妃吗?”

    阿音一笑:“你做什么,我便是什么。反正我这辈子是跟着你了,就算你一无所有,单比一身力气,我也是比不过你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走。”

    我笑道:“你这身力气,打别人是打不过,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

    阿音垂眸莞尔,我却忽而觉得心中有些烦闷,起身推窗,院中的那棵楹花落了,淡紫的花瓣在月下幻化成迷离的颜色,有多少花瓣随风直冲云霄,又有多少落下来,落入泥沟。

    我望着窗外,告诉她:“我与容渊、容慎,都是一棵树上的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谁都不甘心落到溷沟里,都想着落到茵席上。这是我的业障,亦是容渊和容慎的。”

    世人皆只看到我们身上的华衣还有血脉,却没看到这荣光之下,我们彼此厮杀时,被对方鲜血染红的双眼。

    阿音亦是来到窗前,自后环着我的腰:“你本是早早落到茵席上的,谁让你娶了我呢?倒怪我这一阵风,吹得你飘飘摇摇,不知所往。”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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