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过来,这才看清那怪鱼确实怪,甚至不好说它到底是不是一条鱼,因为它只有躯干像鲨鱼,却长着一只狼头,四爪锋利,尾巴非禽非兽非鱼,浑身有鳞片的痕迹,但又有光滑的毛发,整体更像是狼与鲨拼装而成。
妙生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啧啧,想不到诡异之地竟发生过如此伟大的爱情故事。”
沧海奇道:“你认识这东西?”
妙生花道:“不认识。”
沧海道:“那你的感慨从何而来?”
妙生花道:“笨蛋,这一看就知道啊,此物必是鲨鱼和野狼的爱情结晶。料想是在那一场大灾祸中,黑暗森林地形弦更,林不成林,海不成海。有一天双方偶然邂逅,互相诉起了苦。鱼怕旱沙,狼怕海,单独行事的话,两个族群势必都要泯灭于世。于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们决定结合在一起,生下了这种既能上山亦能下海的鲨狼。此等勇气,无惧流言蜚语,撼天动地。大爱无疆,打破世俗桎梏,可歌可泣。”说着煞有介事地朝还在抽搐的鲨狼拱手道:“阁下原来是英雄儿女,失敬,失敬。”
花不语简直没眼看。文自来鄙视道:“黑暗森林没有海。”
妙生花道:“你想说明什么?”
文自来道:“没有海,没鲨鱼。没鲨鱼,没相遇。”
妙生花顿时不服气了,指着船外的滔天巨浪道:“这是什么?”
文自来道:“沙。”
妙生花双臂展开,张得大大的,道:“这一大片的沙组成了什么?”
文自来道:“更多的沙。”
妙生花道:“那更多的沙组成了什么?”
文自来道:“沙漠。”
妙生花道:“眼前这么大的浪你当它透明的?”
文自来道:“只是沙漠起了风而已。”
妙生花道:“笑话,你何曾见过如此波涛汹涌的沙漠?”
文自来道:“以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
妙生花气急败坏:“这叫沙海,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
文自来道:“沙漠是沙漠,海是海。就像爹是爹,娘是娘,我无法干涉你把爹叫成娘,但爹并不会因为你叫他作娘就变成真正的娘。”
妙生花恶狠狠地道:“信不信我把你阉了,让你变成娘!”
文自来道:“娘可以生孩子,我不能,就算阉了也不能。”
妙生花一时无话可说。
没有人注意到,这时候那只鲨狼正拼尽余力抬起下颌。然后忽然发出一声狼嚎。
水鱻微微一怔,随即足下使力,“咔”一声把狼嘴踩瘪了,狼嚎嘎然而止,鲨狼彻底晕死过去。妙生花又有意见了,道:“人家叫得好好的,你踩它做甚?”
水鱻道:“它多半是在招呼同伴。”
妙生花顿脚道:“那你让它叫完啊。现在招呼只打了一半,它同伴还怎么来?”
水鱻圆瞪着眼,愣住了。文自来笑道:“糊涂啊,明知道有人不嫌事大。”
妙生花道:“你赶紧下去再钓一条上来。”
水鱻这回聪明了,立即跳到花不语身旁。妙生花不好下手,发牢骚道:“没一个靠得住的。”歪头想了半天,忽然转身朝船尾走去。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慢慢靠近船边,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升起同一个念头:“他这是要用自己作饵?”
只见妙生花在船尾站定,高昂着头,目光坚毅而决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发出一声似狼般的长嚎:“喔呜——”
众人顿时下巴掉了一地。文自来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地顺势当起了指导,摇头晃脑道:“唔……不对,不太像,声音过于尖锐,少了些粗犷,绵长有余而凄厉不足。应该低哑一点,低一点,再低一点……”
他叽叽歪歪个不停,妙生花忽然停顿下来,看向了他。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仍是同一个念头闪过:“坏了,书生要遭殃。”
却见妙生花露出一脸好学的样子,问道:“还要低?”
文自来道:“并非喉音降低,而是加入适当的鼻音与其对冲,同时胸腔共振,逐步拉升……”
妙生花毫不怀疑,依照他所说的方法调整了一下,重新嚎起来。
文自来边听边点头道:“嗯嗯,差不多了。不过好像还是缺了些什么。是什么呢?我想想,让我想想,好好想想。声音应该没差了,但过于单调,听起来没什么感觉……”
沧海也不知道抽错了哪根筋,说道:“如今季节更替,倘若是繁殖时期……”
文自来一拍大腿,叫道:“一言惊醒梦中人!正是,正是!歌欲动人,必先动情。你这声音里缺的乃是共情性。”
妙生花疑惑道:“怎生才有共情性?”
文自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世间最动人之情,莫过于那男欢女爱。你把自己当成一只发情的母狼也好,母鲨也罢,本身春心荡漾,心里极想求偶,却又要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欲擒故纵。此般心思融入嚎声中,是为共情。你那些同伴们岂有不颠倒之理?听到了自然是拼了命地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