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灼灼的火光应在馆陶大长公主刘嫖的脸上,在她面前放着一个青铜盆,里面的火苗窜起,仿佛能吞噬一切,刘嫖手轻抚盒子,眼里很是犹豫,这道景帝的遗诏,可保阿娇的皇后之位,可保陈家一世富贵,虽然会让刘嫖失去性命,但刘嫖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值了,荣华富贵,权柄赫赫,纵横两宫,华服美食,她从未缺过任何东西,即便死了也比好多人活得更自在逍遥。
刘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明黄色的金帛,保存得很好,刘嫖手指轻轻滑过上面的字迹,滑过上面盖着的玉玺印记,她虽然在阿娇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可终究是舍不得她手中最后一张底牌。
“魏其侯窦婴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刘嫖从未有过这般的犹豫,魏其侯窦婴不知道的话,就可以将底牌保存下来,可万一呢?万一窦婴知晓,刘嫖现在不敢赌,她甚至比阿娇都更了解刘彻的无情。
“祖母。”门外传来陈诚的声音,刘嫖咬了咬嘴唇,缓缓的问道:“是诚儿?”
“是孙儿陈诚。”
“进来吧。”
陈诚听见刘嫖的吩咐,推开密室的门迈步走进来,他原本对密室很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密室,见到火盆里正燃烧着什么,陈诚问道:“祖母,是不是有事儿?”
刘嫖阖眼,手一松,手中的金帛正正好好的掉到火盆里,火苗乱窜,吞噬了遗诏,陈诚偶然看见玉玺印记,身体反应比念头更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去抓火盆里的金帛,刘嫖抓住了陈诚,“不用了,是该烧的。”
“祖母,您这是?”陈诚回头看着刘嫖“孙儿看着似...似玉玺。”
“那本来就是惹祸的根苗,断了反倒好,我再也没有任何的把柄了.”刘嫖怔怔的看着遗诏烧成了灰烬,睫毛盖住眼底的思绪,“诚儿,命该如此,陈家——将来只能依靠你了。”
“祖母。”陈诚半跪在刘嫖身边,“我——我不想曦儿嫁给别人,祖母,我——我——“
刘嫖抬起陈诚的下颚,眼底布满冰霜,“你再说一遍?你想怎么样?”
“祖母,我说错话了。”陈诚垂眼,笼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扣住手心,暗红的血粘腻在手上,陈诚感到自己掰断了手心,“我会护着陈家,祖母,我只能护着陈家。”
刘嫖心中不舍,扶起陈诚,“刘曦不能嫁给陈家,这一点你早就应该明白,虽说娇娇只想给曦儿找个体贴对她一心一意的人,但是刘曦是凤翔公主,她还有哥哥,将来还会有弟弟,她将来的驸马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大,皇上万不会同意将她无权用不上的列侯,皇上指望着凤翔公主栓婚于权臣之家,除非你——”
“祖母,我明白,皇上不只一次问过我,是否能出仕,我舍弃不了陈家,舍弃不了祖母,我只能放弃曦儿。”
陈诚垂头,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锦缎袍袖,手心的伤口比不上心中的痛苦,陈诚也分不清刘曦究竟是哪里更好,反正他就是喜欢了,好像刘曦从出生的那一日就是他的责任。
“你能眼看着刘曦出嫁吗?”
“我——我能。”
“你能送她出嫁吗?”
“我——我——能。”
刘嫖胸口发闷,跌坐下来,看着在自己面前垂头的陈诚,“如果陈家有再有可造之才,我不会拦着你,诚儿,我刘嫖这辈子对的起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住你,对不住我的亲孙子。”
“祖母,孙儿不后悔。”陈诚双目泛着红光,“我能看着曦儿幸福平安就好。”
陈诚跪坐在刘嫖身边,轻声道:“即便曦儿不能嫁给我,祖母,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曦儿因为权势而嫁人。”
“诚儿,大汉公主都是因权势而出嫁的,幸福还是不幸福,看得是生母地位高低,刘曦是皇后的唯一女儿,只要陈家不倒,只要皇后的地位稳固,她的亲哥哥是大汉的下一任皇帝,就没有人敢欺负她,这便是维持大汉公主尊严最根本的一点,没有这些牢不可破的权利,大汉公主尊严骄傲便不会存在,这个世道,还是——男人主掌天下。”
刘嫖即便不甘心,她又能如何?陈诚神情莫辩的问道:“皇上会将曦儿嫁给霍去病吗?”刘嫖大惊失色,嘴唇微动:“不会吧,娇娇不会同意霍去病迎娶刘曦的,刘曦也应该不会想要嫁给霍去病,她怎么会想嫁给霍去病?当寡——霍去病烈火般的性子,和曦儿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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