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前之事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刹那,便已经结束。
少年大雪默默地转身,提着扫把,向着山道至高至远而去。
青椒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文之已经死在了道坪风雪里,而陈青山已经向着风雪深处而去。
她提着剑,无比愤怒地追了上去。
道人还没有走进那片竹林雪溪。
那柄剑重新抵在了陈青山的额前,远处小雪观前的张梨子显然被吓到了,只是看着一身杀气的青椒,却也不敢上前去。
青椒愤怒地看着扶着雪竹而立的陈青山,手中之剑不住的颤抖着。
陈青山匍匐在雪地里,轻声笑着说道:“所以你看,做一个剑修,为什么要心存怜悯犹豫不决呢?你觉得我十恶不赦,那就杀了我便是了。难道你吃了一些观里的大米,便真的觉得我是什么好人?”
这个黑衣道人低下头去,撑着雪地,踉踉跄跄地向着雪溪畔走去,而后在那里停了下来,扑通跌倒。
“我陈青山就算是小圣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青椒握着早已磨钝的青团剑,沉默不语。
张梨子这才跑了过来,哭得梨花带雨地将陈青山扶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青山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才看清了张梨子的模样。
她要胖了一些了。
大概这段时间在观里玩得很开心。
所以陈青山也笑了起来,推开了张梨子的手,很是艰难的在溪畔坐了下来。
山中下了几场雪,溪畔满是雪色,同样的,也很是寒冷。
所以陈青山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着。
张梨子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尝试给他带来一些温暖,只可惜在生命的不断逝去面前,这样的一点温暖,显然是毫无意义的。
陈青山也不是需要温暖的人。
“我当然会变成这样。”
这个道人唇齿颤抖着,却依旧让自己尽可能端正地坐在那里。
“我这样的人,如果不变成这样,反倒还能有个好下场,这才是天下最悲哀的事情——这便是当初我与你说过的,这样一件事,是正确却也罪恶的。”
陈青山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面前的雪溪之中霎时一片血污。
只是方才还在平静地与自己的弟子说着一些冷静的认知的道人。
在这一刻,却是突然面色慌张起来,俯下身子,扯着自己的道袍,要去擦那些雪上血。
张梨子被这一下的动静吓坏了,还以为陈青山要栽倒下去,连忙将他再次搀扶了起来。
但道人只是执着的,挣脱着她的束缚。
只是道人显然已经无力,却是连一个气感的小道人都无法挣开。
于是他只能慌张地恳求着。
“把它擦掉,把它擦掉。”
张梨子抹了一把眼泪,松开了陈青山,在溪畔趴了下去,用自己的袖子擦着溪边的血。
只是谁也没想到,下一刻,这个道人却是骤然掐住了张梨子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向着溪水之中按去。
冰冷的溪水瞬间将张梨子脸淹没下去。
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张梨子,一时之间慌了神,只是手忙脚乱地挣扎着。
一旁的青椒却是反应了过来,迅速上前,一把将张梨子从陈青山手里夺了回来。
那柄剑终于无比坚定的点在道人的眉心。
“陈青山,你疯了吗?”
陈青山平静地擦着唇角的血色。
“我疯了,不,我没有,我很清醒,甚至比你更清醒。”
被青椒提在手里的张梨子终于回过神来,这个山月城少女嚎啕地哭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陈青山会突然这样子。
张梨子挣脱了青椒的手,在雪溪边,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陈青山面前,拉着他的袖子。
“师父,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陈青山只是平静的,绝情的,再次揪住了这个小道童的衣领,而后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溪水之中。
“师父...呜噜噜....”
青椒却也是没有想到张梨子居然还敢靠过去,低骂了一声,一脚将陈青山踹进了溪水之中,而后将张梨子再次提了出来。
这个小道童终于没有再挣扎,跪坐在溪边,怔怔地留着眼泪,也怯怯地看着那个在溪中染开大片血色的道人。
“师.....”
她那句呢喃还未说出来,便青椒一声怒喝打断。
“你还叫他师父?”
张梨子惶恐地闭了嘴,而后转过头去,默默地抹着眼泪,又站了起来,向着山雪里跑开去。
青椒跳入了溪中,一把揪起了那个道人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清醒?陈青山?兄友弟恭上慈下孝,便是你山河观的清醒?”
好像一条落水的黑狗一样的道人只是不住的笑着,也没有挣扎,任由青椒提着,腹部的剑伤开始裂开,那些腐烂的肠子与脏器正在向着体外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