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亭在公主府里待了多日，却迟迟未敢相见。

    傅云绰在拂衣园里睡着时，他趴在墙头看着她入梦；傅云绰将他的床抢走后，他便在庭中那棵树上睡觉。后来，傅云绰进宫，他寻思着练练琴，以便哄她开心，谁想问青放风不及时，险些叫他被抓住了。

    不过最后，还是免不了一顿骂，谢渊亭认命了。

    等傅云绰教训完，他才笑着凑过去，擦去她眼下的泪水，道：“殿下，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喜欢我？”

    傅云绰一愣，望进他盈满笑意的双眼，面上忽的一红，生气道：“你胡说什么！本宫怎么会——”

    “我知道的，”谢渊亭打断了她，眼中笑意愈发浓厚了，“殿下喜欢的从来都只有我这双眼睛而已。”

    明明是伤心至极的事，他却说的如此轻松，傅云绰心里有些沉闷。

    “此次回来，我只想看看殿下而已，待明日过后，我便会回鹿山了。”

    傅云绰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

    谢渊亭继续说：“这几日我见殿下心境安宁，想来是已放下了红尘过往，如今我与殿下约定的时间已过，也时候该走了。”

    他自顾自说着道别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傅云绰眼中隐隐闪动的怒气。

    “我没有告诉殿下我的身份，也是怕殿下为难。当日我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只是未曾想我的死也会让殿下伤心，”他看向书架上那些经书，勾唇笑道，“殿下的收留之恩，我铭记在心，但我——”

    话音未落，手上忽的一重。谢渊亭一时不稳，被她拽了下去。

    “殿下？”

    他看见傅云绰眼中尚未完全退去的泪水，还有几近爆发边缘的怒火，忽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太过，今天大抵是没法安然走出这里了。

    傅云绰听着他一口一个“殿下”，很不高兴！

    拽着他的衣襟，恶狠狠道：“那日在佛光寺，你躲在暗处看本宫笑话也就罢了，后来你不告而别，明明就在宫中养伤，本宫却毫不知情！如今回来了又要走，谢渊亭，公主府可不是外头的客栈，任你想来就来。何况......你当初分明说过，若本宫记得你的名字，你便会一直留在公主府。”

    谢渊亭眉梢微扬，眼里浮上几分愉悦：“我一直以为在殿下心里，只是将我当做故人来思念，却不想，原来殿下也是想我留下的？”

    傅云绰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有回答，可拽着他衣领的手却不自觉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

    谢渊亭留在公主府五年，又怎会不知道答案？

    “那日在佛光寺，我没有立刻与殿下相见，并非有意，而是怕殿下见着我会更失望。我知道殿下心里一直牵挂着那个人，也知道殿下从未放弃过等他回来。留在宫里养伤那段时日，我顾及着姐姐的身体，又想着故人已归，殿下大概不需要我了，便独自离开了。”

    “至于，现在为何会回来——我想，大抵是我喜欢上殿下了。”

    他嗓音不疾不徐，如同在说着“今日天气如何”“待会儿该吃些什么”一般，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表白，听上去一点诚意也没有，仿佛只是在阐述着一件极为寻常的事实。

    傅云绰有一刹那间，甚是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愣愣转过头来，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谢渊亭难得见她怔愣、迷糊的模样，唇畔的笑容更深了：“殿下若是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但殿下听完后，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问出这话时，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还是不甘让自己带着遗憾离开。

    拂衣园里静悄悄的，好像连风也停了，只剩下彼此之间的心跳。见她迟迟未答，谢渊亭眼里的笑意逐渐被酸涩取代，轻轻拉下她的手，道：“既然殿下还未想好，那便——”

    突如其来的，他感受到一个温软的吻落在自己唇边，还未来得及细想，肩上一重，身体顺势往后倒去，放在书架上的经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彼时，春风穿堂过，青丝垂下，在他呼吸间流连。风停，心却不止。

    谢渊亭半撑起身，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意外撞进她半含幽怨半含欣喜的眼里，心倏然一顿——这样的眼神，正如当年在佛光寺初遇时......

    傅云绰跨坐在他腰间，本想端正了严肃的态度，可想到他的喜欢，心间便盈满了温温的暖意。或许是身边人相继离开，经受了漫长的孤独后，终于叫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点在乎谢渊亭这件事，但此时此刻，的确是不想放他离开的。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抬手解下发带，束起的乌发从肩头散落，明媚春光在她发梢轻盈地跳跃着。

    往日傅云绰一人在府中时，如云的青丝总是散着，比起盛装明艳的她，这样的她更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