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上辈子见到易弘的时候,他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靠泥瓦匠的手艺维持生计。
早年,这人就是水泥工发家,攒了些钱以后开始跟朋友做外包,也是他运气好,几单生意都顺顺利利,成功赚到第一桶金。
又赶上房地产行业的黄金时期,二十六岁就有了自己的装修公司,养着两支施工队,起初做“乙方”,后来看到房价蹭蹭暴涨,咬咬牙,干脆自己建楼盘,没想到这一做,居然成了!
可以说,易弘的前半生,除了事业刚起步时吃了些苦头以外,没经过什么大风浪。是以,在沈谦的鬼蜮伎俩之下,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而沈婠之所以会了解得这么清楚,得益于同沈谦相争的那些年,她像地鼠一样疯狂挖掘与之有关的过去,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去审视、剖析这个男人。
大到一个投资决策,小到一个习惯性动作,沈婠都忍不住抽丝剥茧,暗忖推敲。
因为——
她太想赢。
而易弘,不过是沈谦大展宏图的路上一块尚不够资格入眼的绊脚石。
碾碎他,实在太简单。
“我言尽于此,万望易先生三思而行。”
沈婠言罢,没有给易弘再度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
“喂?!你到底是谁?!”易弘不由拔高声调,惊动了咖啡店里其他顾客,纷纷朝他投去不满及谴责的目光。
“易总?”刚进门的刘辉见此情形,不由惊诧。
印象中易弘是个不会轻易暴露真实情绪的人,而眼下却因一通电话如此失态,让他不由好奇对方的身份。
“来了,坐。”眨眼之间,易弘已悉数收敛。
刘辉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把墨镜放到一边。大夏天他居然还穿了件长袖,刻意竖起的领口恰好遮住下巴,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半晌,紧绷的后背才有些微松缓的迹象。
看上去像做贼。
而事实上,刘辉作为天水地产北海子公司的高层,却与竞争对手恒易集团的老总私下会面,本就不合常理。
易弘从“神秘人”那里得知不少消息,却没有第一时间向刘辉求证,只道:“有事?”
刘辉见他一脸不耐烦,心下冷笑,面上却相当恭敬,“沈谦亲自来北海了。”
易弘适当流露惊讶之色:“他来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那块地。而且……”刘辉顿了一下,“我觉得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是吗?”易弘挑眉,冷淡的样子让人心生凉意。
刘辉急了,“我答应帮您窃取天水的投标底价,您也承诺拿到地块之后不会不管我的死活。现在沈谦已经开始怀疑,相信很快就会查到我头上!易总,说到底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我落水了,您也别想全身而退!”
说到后面,已经开始撂狠话。
易弘虽然恼怒,却也深知这个时候不宜跟刘辉闹翻,否则,狗急跳墙,他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放心,没那么严重。你也说了,沈谦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还不能拿你怎样。退一万步讲,天水不留人,还有我恒易为你敞开大门。”
刘辉闻言,很快平静下来。
“除了沈谦的行踪,还有其他事要讲吗?”易弘随口一问,看似漫不经心。
“……暂时没有。”
“之前你说天水地产要用这块地开发商业?”
“没错。”刘辉点头。
“什么类型的商业?购物广场?写字楼?”
刘辉稍顿,目光闪烁了一下,“应该都有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可你是天水在北海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怎么会不清楚?”
若非如此,当初易弘又怎么可能找他当内应?
刘辉眼底掠过惊疑,反问:“易总怎么突然对这块地的用途感兴趣?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
“我只是在想,恒易要打造海滨别墅区也不是非这块地不可,如果在可调和的前提下,我其实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让给天水地产。”
刘辉这下彻底愣住了。
实在是易弘的想法转变太快,一点征兆都没有,之前还势在必得,眼下却打算做顺水人情?
那他又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探知天水的投标底价?
这……
刘辉很想骂易弘有病,好在,忍住了。
深呼吸,调整情绪:“易总,您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
呃!
易弘两手一摊:“你不会当真了吧?”
“没、没有。”刘辉突然生出一种被戏耍的恼怒,却隐忍着不敢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