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京有山云紫霞,其山层峦耸翠,华顶云霄,山中藏古寺,谓之弘济寺,宝塔闻钟,梵音袅袅,传诸于龙藏,出之于金口。
寺中有一僧德高望重,法号普云,上求佛道,下度众生,其行光大,其义无边,福慧同修彰显大乘之道。
弘济寺后靠山溪,溪后隔山林,此处林密山高,少有人迹,只有一条小路通进密林。
顺着小路而上,绿林掩映间,隐约可见一处青灰色的屋角。
据弘济寺的老僧人们说,那是山下的老猎户从前建的木屋,如今已久无人居住,屋里屋外,早就积满尘灰,杂草丛生,只有几只雀鸟,偶到屋前采草籽、捉虫儿吃。
顾安笙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这等荒凉地界,周围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暗夜里,梁家恶仆目露凶光,两手抻着一根粗麻绳,跟逗兔子似的,一步一步向安笙走近。
安笙错步向后,恶仆步步紧逼。
好一会儿,像是终于逗够了似的,麻绳终于勒向安笙颈间。
那恶仆一面用力,一面咬牙道:“少夫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杀你的人,是二少爷和大夫人,你纵做了鬼,也莫要来缠奴才。”
说罢,那恶仆就发出了桀桀怪笑。
听到这话,安笙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她就知道,梁无道那个没良心的,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说是将她打发到庵堂里去出家,原来还是要杀人灭口。
可她明明都答应了什么也不说,誓要做个睁眼瞎子,他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她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啊!
她十六岁奉亲父嫡母之命,听凭媒妁之言,嫁予梁贵人之胞弟,太仆寺马场协领梁无道为妻,成婚后上孝父母、中和妯娌、下悌弟妹、处处安分守己、样样从不逾矩。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忽然被冠上虐待寡嫂子侄的罪名,被梁家老夫人一怒之下发配到了水月庵。
发配就发配吧,老夫人怒火滔天,安笙不敢有二话,也认了,且为了让梁家放心,她趁夜就坐上轿子离开了梁家。
谁知道,什么发配庵堂,都是糊弄她的。
梁无道和他那寡嫂,怕偷/情丑事败露,根本就是打的要她死的主意!
可她不甘心!
他们两个偷/情被自己撞见,凭什么死的得是她?
她这短短的一辈子,过得尽是顺从识趣的日子,临了了,连个奴才都叫她听话点,老老实实地去死。
听听,叫她老老实实去死,这可真是,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啊……
窒息!无法忍受的窒息!
安笙双手死死地抓住麻绳的边缘,可是她那点力气,哪抵得过身后的人。
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安笙喘息已经非常困难,眼前晃过一道一道的白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脚下的泥土地上,连个水迹都看不见。
麻绳越勒越紧,那滋味当真难受极了。
恍惚间,安笙多么想,能有个人,救她脱离这苦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安笙吊着最后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时候,身后的钳制却忽然松开了。
安笙无力地跌坐在地,捂着脖颈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和咳嗽声。
身后传来拳脚相交的声音,安笙无力回头,她只想抓紧机会多喘几口气。
片刻后,身后的动静停了,安笙感觉到有脚步声接近自己。
她赶紧回过头去。
只见微弱的月华下,一身穿粗布僧衣,手持檀木佛珠的大和尚,缓缓向自己走来。
安笙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大和尚见安笙后退,立即停了下来,道一声佛号,语气慈悲。
“施主莫怕,已经没事了。”
安笙歪头看向梁家那个恶仆,只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瞧着也不知死活。
大和尚似乎读懂了安笙的心思,立即道:“他只是昏过去了。”
安笙松了口气,这一晚上,过得太过惊心动魄,她现在心还跳得厉害。
“夜已深,若施主信得过贫僧,可随贫僧去寺里暂住一晚,贫僧所在的佛寺,离此处并不算远。”大和尚双手合十,微微垂首。
安笙看了看周围,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情况,小心地问道:“不知大师是在何处修行?”
那大和尚闻言又道了一声佛号,立即回答:“是贫僧疏忽,贫僧乃是紫霞山上弘济寺中修行的和尚,法号普云。”
普云大师!
安笙双眸陡然睁大,然后几乎没有再多想,立即跪地哭求道:“大师救命!”
普云大师将安笙扶起,带着她回了弘济寺,将她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