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回去之后,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荣王甚至刘姑姑都没有再召见她。
那场风波像是就那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她又重新变回了华阳宫众多宫女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但林然还是能感觉到某些细微而隐秘的变化,比如周围宫女们偶尔对着她背影的窃窃私语,比如那些总若有若无徘徊在她身上的眼神。
她被监视了,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好在林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那天她不展露出锋芒,她和那个女孩儿会被荣王直接拖出去打死;反而是暴露了,让荣王有所忌惮猜不出深浅,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既然暴露了,也就理应承受暴露后面临的险境。
荣王不想打草惊蛇,林然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像从前一样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晚上也老老实实睡觉,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偶尔林然会遇见翠玉,她如今已经升至荣王身边的侍从女官,风头正盛,林然端着洗衣服的盆走过时,迎面翠玉领着一队宫女太监走来,看见她会笑着打招呼:“小怜,去洗衣服吗。”
“…是。”林然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小怜,点点头,退到路边让她们先过。
“冬宴要开始了,我手头事儿太多,忙得厉害,就不和你多说了,有空我们再聊。”翠玉一副和气亲切的样子,脸上一直带着笑,在路过林然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歉意说:“小怜,那日那个宫女受伤太重,我让人悉心救治,到底也没救过来。”
林然抬起头,看向她。
“她是昨日去的。”翠玉叹一口气:“我已经叫人把她带出宫去,好好安葬。”
林然盯着她似带惋惜的神色,点了点头:“谢谢你。”
翠玉见她神色平平,并没有什么伤心动容的样子,略有些失望,面上却只叹口气,绕过她走了。
林然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天一冷冷说:“她故意的,她在激你,你别被影响心情。”
“我知道。”
林然转过身,望向重叠的飞檐宫阙,轻声说:“冬宴,是不是这里的新年啊?”
“好像是。”
“那会很热闹吧。”林然慢慢说:“我想,那应该是个好日子。”
——
天气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能让水滴瞬间成冰,可宫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热烈。
宫人们更加从早到晚地忙碌,御花园暖房的花被一枝枝精心修剪,中庭湖面上的水藻枯枝被细细打捞干净,各宫都挂上大大小小的红烛灯笼,大批禁卫军从边郊外苑逐次调入皇城和宫城以保卫安全。
临近新年,宫中将召开冬宴,里里外外都缺人,哪怕是华阳宫这些养尊处优的宫女们也都忙了起来,林然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干活,送东西拿东西东奔西跑一直忙到深夜,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冬宴这日,百官携家眷进宫朝宴。
林然正好被调到太和殿外服侍,忙得晕头转向,等到百官入席、皇帝露面,已经是傍晚了。
她跪在人群中,看着一队队宫人端着酒食鱼贯而入,片刻后又逐次退出来,随后里面三声钟响,传来百官跪拜齐声庆贺的声音。
一个年迈含糊&30记340;声音似乎说了什么,百官又齐声谢恩,又是三声钟响,早已候着的宫廷优伶鱼贯穿过宏敞的大门,在殿中排成花一般盛放的造型,丝竹声如丝如缕地飘出来。
林然她们这才被允许站起来。
接下来她们就比较轻松了,送菜端酒也不用她们,只要在这儿当人形立牌等宴席散了就可以回去吃饭睡觉了。
林然听着殿里的丝竹声响了一阵,突然冒出嘈杂声,像是什么人喝醉了在大声嚷嚷,不一会儿,猛地桌子砸倒的声音,连歌舞声都停了。
林然隐约听见前面人窃窃私语:“荣王要与郭司空行酒令,郭司空说怕自己酒后失态,硬是不喝,荣王大怒,夺过武伶的软剑劈了郭司空的桌子。”
“这般吓人?”
“陈司马和葛司徒都为荣王说话呢。”
“郭司空愈发失势了,我看这架势,来年还能不能坐稳这司空的位置还不一定呢。”
“陛下到底宠爱荣王,没有责罚荣王,只让人赏了郭司空一千两金。”
“嘘,快别出声了,荣王醉了,约莫马上要出来了。”
众人低下头,林然余光瞥见一身华服的荣王醉醺醺被侍从搀扶出来,被扶上皇帝特赐的龙辇,一行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离开了。
林然抬起头,望向大殿的方向,里面的丝竹声断了一阵,又重新响起。
一派歌舞升平。
她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林然转过头,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