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李延庚面色不断变幻,一瞬间,脑海中想了刘兴祚这样说的一百种可能。
莫非,他也是与自己一样,不愿在后金中为虎作伥,找寻机会归回大明?
不会!
刘兴祚可是老奴最喜爱的女婿,深受信任,他有什么理由起义归明,这说不通!
但…
自己一心归明,不也是没有任何理由么?
如果非要找出个理由,那就只因自己是汉人,身上流着淌着的,是先祖的血!
就算身死,也要义无反顾!
两个同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汉奸”,在这样一个促狭的时间点,对视在一起。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李延庚打破了这个寂静,他还是不相信刘兴祚是真心想要归明。
“刘将军在说什么?”
“呵呵,你还是不信我。”
刘兴祚豁然起身,也是干脆,带着李延庚走到屋外,随便找个一个旗人女子,一刀捅过去:
“这下你信了?”
看着遍地鲜血,还有旗人们的惊慌失措,李延庚下意识一把拉住他,喝道:
“你干什么,这是在信州城!”
“莫说是信州,就是在老寨,奴酋的眼皮子底下,我刘兴祚杀的鞑子,何曾少了?”
刘兴祚冷笑一声,走到屋内,见到女真女婴,也是干脆的手起刀落,没有丁点犹豫。
连孩子都杀…
李延庚这下,信了八分,杀女婴还能这样果断,足以可见,此人与建奴的仇恨,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他上下打量一番,正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名心腹部将急匆匆赶来,道:
“报——,将军,城外二里,正白旗的马队和一支不支何处来的马匪打起来了。”
“没听说正白旗要来人到信州啊…”李延庚心中狐疑,随口问:“有多少人?”
还不待那部将回答,刘兴祚便道:
“正白旗有三千人,多尔衮带队,马匪有八千人,全是骑兵,是我的人。”
说完,他看着一愣一愣的李延庚,再次道:
“我最后再说一次,多尔衮是来屠城的,不尽快疏散百姓,日后就算回了大明,你如何与那边的父老乡亲们交待?”
“要是让我的人白死,我饶不了你!”
那部将刚张嘴,要说的就全被抢了先,再加上此人把那话说的如此露骨,也是立即拔刀,对准了刘兴祚。
李延庚这时已信了九分,但还是看向部将。
部将发觉他眼神中的询问,点头道:
“将军,说的一点不错,比我知道的还多,此人,怕是建奴打进来的细作!”
“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兄弟们都不会有活路,我砍了他!”
“且慢——!”
就在刀即将砍在刘兴祚头上时,李延庚突然伸出手,上前凝视着他,道:
“刘爱塔,我错怪你了。”
“叫我刘兴祚!”后者闻言,显得有些激动,脖颈之间都暴了青筋。
“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我全听你的!”李延庚这下全无怀疑,示意部下不要擅动。
刘兴祚望了一眼城外,道:
“若是你之前听我的直接疏散城内百姓,伤亡能更少一些,但是此刻,只怕我的人已经要死伤殆尽了!”
“你的人死了,我的人上!”李延庚冷笑一声,道:“权当是我对大明的皇上尽忠这最后一回!”
“你——?”
......
城外,刘兴祚麾下部将王巨魁拄着刀,勉强支撑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望着眼前这个十岁幼童,大嘴张开,逐渐笑的疯狂。
“哈哈哈哈——!”
“狗奴,你们活不长了!”
多尔衮神情毫无波动,被巴牙喇兵层层护卫,手刀按在王巨魁颈上,淡淡问:
“说,谁指使你们来的?”
刚才一接战,多尔衮就觉得不对。
这事儿是老寨大殿上议的,只有大金的高层才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来截杀,只会是出了内鬼。
看来父汗想的不错,大金有汉人的细作!
就目前来看,可能这个细作的地位还不低,到底会是谁,李永芳?刘爱塔?
都不太可能…
这个汉人的细作,一直在与大金作对。
和这次一样,每次大金铁骑杀掠汉人时,就总有人打着马匪的名头派兵拦截,救下一部分汉人。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许多人裹衣中还穿着罩甲,绝不会是一帮马匪。
“狗奴,你问是谁指使的,那爷爷就告诉你,是大明的皇帝,是天下的百姓!”
“是千千万万被你们屠杀的辽民!”
想得出神的多尔衮忽然觉得脸上一湿,伸手一摸,却是眼前这个马匪,吐了一口浓痰。
顿时,多尔衮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吼道:“砍了他,给本贝勒砍得他死无全尸!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