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是就着一抹虚白月色来到八爷府上的。是时,八阿哥还未曾安寝,正与八福晋围着香炉坐在一起吟诗看雪。
短短几日不见,他的面色憔悴不少,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还是那般如玉温润、许多好处。
迎着微微灯火凝眸去顾,这位永远点着阳春白雪般儒雅俊逸的男人就好像一首小诗、一令小词。字里行间裹挟着春的温柔,却又不全是欢春,亦不单纯是伤春,也并不全是醉春。似乎每一种情态都有着一点。
春天虽美,却依旧会有乱了浮生的微风,倏忽过去、倏忽又回来来来回回,吹皱了一池涟漪湖水,引出了那般缠绵缱绻的几多红尘留恋。
八爷和八福晋早已得了小厮的报,识得是云婵回来了。故而在她抬步挑帘行进去时,这对玉人夫妻对她皆是微笑略浮,似是对待一个出门远归的家人,神情态度具是极客气的。
这样的温馨客气只让云婵心下一暖。她敛眸曲身,规规矩矩的做了个礼仪。
“免了。”八爷摆手,月白长袍合着穿堂微风汩汩曳动,他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爱妻,继而起身迎着云婵这边走过来。与此同时,他浸在淡淡月华里的眉梢眼角多了一缕慵懒、又似乎是疲倦,一时半会子间也是极难辩驳的清,“你放心吧!我没事儿。”极简单的一句话,他向云婵颔首微笑,对于她此番来意,仿佛心下里早已映的明镜清晰。分明淡若莲花的口吻,唇齿之间却仿佛带着某种谜样的魔力,只消一瞬,足以安心安魂。
对着眼前这样镇定从容的八阿哥,云婵反倒有了一些多虑于心的错觉。然而很快,她抬起了明眸,语气低柔且沉淀:“这段时间我还是回来陪着八爷。多事之秋,我不放心。”她言的是实话。
八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极缓极轻的语气口吻:“你自去歇息吧。我累了。”带着水墨画般宣纸泛墨的弥深意味,八阿哥踱步出了厅堂正门,那一袭溶着碎玉的柔然琉璃白身影,便就这样一点一点消弭在复又洋洒起来的稀疏飞雪里。
那个身姿无疑是优雅的,却也无疑是困倦的。
不是说了没有事么?不是说了自己不在乎么?既然心下几多疲惫,又为什么偏要倔强如斯的硬做出面上这泓淡淡然自若姿态出来几多不愿被人直面,却依旧掩映不住那样深浓的怅寥隐痛。只觉得好寂寞、好落寞
簇簇烛火摇曳生波,揉着暗沉碎金的满室晕光便被镀上了一脉说不出的梦靥味道。八爷就这么径自去了,偌大的厅堂其里便骤然剩下八福晋与云婵两个人。
这几年来寄居在八贝勒府邸伺候,云婵对八福晋亦是尽心尽力、毫无差池,故而主仆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好。她凑近几步过去,垂眸敛襟,想着对八福晋行个礼后便也就退下了。
便在这时,不妨八福晋却先云婵一步站起,袅袅碎步涉水一般莲移过云婵身边,凝脂柔荑缓搭了云婵的皓腕,将她牵着走到一处绣墩并着落座:“你我之间,无需这样客气。”她笑起,豆蔻唇边一朵莲灿。
八福晋突忽而至的客气让云婵忍不住踌躇了一下。她缓缓抬头,善睐明眸拢起一层微弱的疑惑,整个人却越发小心翼翼,不敢有一处失礼之举。
见她紧张至此,八福晋不禁敛了眼睑又是一笑,搭在云婵腕上的素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无须生疏,这些年来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她柔声,言语之间却怎么看怎么都仿佛有着深意,“今儿既与你照面,我也就干脆问你句话。”于此,她檀唇略停,权且止言在这处,如水目光往着云婵标致的芙面之间细细打量。
云婵尚且解不过八福晋这话里的真实意味,只得启口谦言:“嫡福晋要问奴婢什么?奴婢遵照就是。”恭恭然不减。
闻了她这话,八福晋徐徐摇了摇头:“傻丫头。”一句爱怜嗔怪,却分明是浸着点滴关切的调子,“十四叔心里是有你的,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十四叔?”她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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