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并隐瞒不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许樱哥坦然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冒氏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美丽的容颜半掩在蒸腾的雾气中,语气淡淡的:“日子定了么?都请了谁?”
许樱哥道:“日子还没定,只说是过些时候,客人么,我是不知道,三婶娘若想知道可以待我姐姐来的时候问她。想必她这两日会过来一趟。”
冒氏一笑:“我不过随口那么一问,哪里就到了要去打听这些事的地步?我要真去问,那可不是讨人嫌了,只怕又要笑我多嘴。”
她的话不好接,许樱哥索性不接,转头去逗许择玩:“五弟背三字经给我听。”
许择却是个好性子,让背就背了,背完了就仰头同许樱哥撒娇:“二姐姐,我要吃素包子。”
许樱哥不由笑着揉了揉他的黄头发:“好,想吃什么二姐都给你做。”
冒氏却是“啪”地一下打在许择头上:“你这傻孩子,成日就知道吃点素包子,多大的出息!”
许樱哥忙护住许择不许她打:“三婶娘休要打五弟的头,打笨了怎么办?”
冒氏一心就想要许择将来出人头地,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再打,便抱怨道:“本来就生得拙,打不打都一样。”——就像他父亲许徕一样的。她想到自家那个因有腿疾不能出仕,喜静不爱交际,什么都不争的夫君,心里面上就都烦躁了几分,只教养还在,知道这些话不能当着其他人抱怨,想忍却又忍不下去,便隐晦地道:“我想想这日子就没盼头。”
许樱哥微微一笑:“三婶娘若真这般想这日子可就真没盼头了。五弟会长大,谁能说得清他日后的造化?”她虽不曾经过婚姻,但两世累加起来经历的事情不少,自是知道冒氏在想什么,抱怨什么。她的看法与冒氏并不一样,许徕人长得周正,温柔安静,懂理有学问,体贴和善,更无什么怪癖和坏习惯,连通房都没一个,实在是好丈夫一个。虽然瘸了腿,但这家里又不需要他去做体力活养家,冒氏要不然早前就别答应这门亲事,现在婚都结了又来后悔抱怨做什么?
冒氏便沉默下来,许樱哥等了一歇不见她说话也不见她动弹,就是许择发困她也只是将许择抱在怀里并无要走的意思。许樱哥便有些不耐烦,忍不住侧开脸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冒氏的贴身丫头鸣鹿见状便悄悄戳了冒氏一下,冒氏这才回了神,含笑道:“打扰你午睡了,可别嫌我们娘俩烦。”
许樱哥与冒氏互打太极:“哪里会,三婶娘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她不嫌许择烦,但真是有些嫌冒氏烦。
“我也该回去了。”冒氏还是知道分寸的,笑着起身把许择递给一旁的鸣鹿抱着,自己抚凭衣裙上的褶皱,又风情万种地抚了抚鬓角,道:“早就听说将军府的马球赛格外精彩,你五弟自出生以后还不曾见过这样大的热闹场面呢。”说完这话也不等许樱哥回答,自带了鸣鹿等人飘飘然去了。
许樱哥恍然大悟,原来冒氏是因为自己昨日只通知二房的梨哥准备衣物等待赴宴而不曾通知三房,所以认为将军府没把三房放在心上而着恼了,特意来通过自己提醒许杏哥不要忘了三房的。
青玉和紫霭也弄明白冒氏是来干什么的了,紫霭由不得低声道:“三夫人也真是多心……”难不成将军府光请家里其他人就独不请她?什么时候落下过她?听说早年她们家在前朝也是一等一的公卿人家,怎地就这样小见。
许樱哥斥道:“莫多嘴找打,都做事去。”冒氏本就是个掐尖好强的人,早年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家族落败生计不成才不得已嫁给许徕,先就认为许徕不争气不如人憋了一肚子怨气,导致十分敏感,然后又闲又有力气争,便认为大房事事都压着她,越是认为大房压着她,她越是嫌许徕不争气就越敏感,往往一点小事就会引起她很多想法,想不完便折腾个没完。这就是个恶性循环,而且是自找的。
欲望永无止境,没饭吃的时候想吃饱,吃饱了就想吃更好的,吃着好的了就想吃稀罕的,吃到稀罕的了就想吃传说中那些没有的,吃来吃去找不到可吃的生活就没了意义。还是悠着点的好,知足常乐,许樱哥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
她的生物钟很有规律,睡着不过半个时辰就自动睁了眼睛,却不想起来,赖在床上懒洋洋地问青玉:“夫人那边可有消息了?”
青玉和紫霭坐在窗下缝衣服,闻言笑道:“不知二娘说的什么消息?若是问香积寺那边却是没那么快的,就是快马来回也得等到天黑才会有回信。”
许樱哥白了她一眼:“谁问你们香积寺?我问的是将军府可有人来!”
提到将军府,两个丫头都有些忧虑,紫霭安慰道:“还不曾呢。想来是康王妃起得晚了,又或是亲家夫人有急事耽搁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许樱哥如是想,慢悠悠地起身洗脸梳头,坐到窗前铺起画纸,对着庭院里满枝黄果的樱桃树勾勒起来。不过离开几日的光景,那些早前只是略带了黄色的樱桃便已经又大了许多并黄了许多,向阳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几丝娇艳的嫣红。
时光容易把人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