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惠帝五年农历六月二十七夜。
夜幕低垂,漫天星光下喧腾了一天的荣宫慢慢沉寂下来,夜色沉重,只留永和宫上新置的黄琉璃瓦还泛着些光,似乎不愿淹没在这深夜里。
历时半年重新装修过的紫轩殿挂满了宫灯,灯光烨烨,照在沥粉贴金的大柱上,整座大殿一片金光灿灿,越发显得那龙凤和玺彩画绚丽多彩,当真是奢华至极。
荣王新封的丽妃终于搬进了紫轩殿,灯光璀璨下,美人巧笑倩兮,金屋藏娇亦不过如此。
此刻荣王孤偃正大宴群臣,整座永和宫内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真是个逃出宫的绝佳时机。
“娘娘,您可要想好了,这一去是生是死都未可知,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丞相呢!”可娘左顾右盼,试图最后一次能劝住我。
“等下我逃出去了,你就照我们之前计划的去办,放火烧了中宫,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可是。。。。”可娘依旧踌躇。
“好了,快点帮我更衣,就穿你平常穿的那件碧色平罗深衣。”我对镜将头发往前理了理,低首轻走几步,自信道:“我这副样子,肯定没人认得出了!”
“但愿吧!”可娘嘘了口气,转身收拾去了。
我环顾四周,眼前这座华丽的宫殿困了我三年。三年前,一念之差,我入了宫,本想着就此耗费一生,却没料到后宫的日子竟是如此难捱。。。。想到入宫后的种种,我叹了口气,我本不是这样的人,何苦要为难我呢,纵然父亲知道了我的选择,我想他亦不会怪罪于我。
“这些。。。还带么?”可娘望着眼前的赏赐发愁。
我挑了挑眉,“人都不要了,还要这些做什么。”刚要转身,却看到了那把画扇,那是黎白亲手绘制了送我的,我将它拣了出来放在身上,一想起黎白那圆乎乎的小脸我就想笑,若没有他,我想我可能早就闷死在这后宫里了。
子时刚过,值班的侍卫打起了哈欠。可娘在前刚走出宫门便被侍卫拦下,“什么人?”
“卢大哥,是我——可娘。”可娘上前打了个千儿。
“这么晚了,可娘姑娘要到哪里去?”
“皇后娘娘旧疾犯了,常备的药又刚好吃完了,我去太医院取点过来。”
“咱们这儿可是有规矩的,虽说是娘娘病了,可也得瞧瞧时辰不是,再说了,皇上这快一年了都未踏进中宫半步,我劝皇后娘娘还是看开点吧。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势力,你看这后宫上上下下,谁还能正眼瞧过咱们?同样都是当差的,妈的,老子怎么就这么背!”旁边的侍卫吐着酒气,骂骂咧咧。
“这么晚了还要辛苦大哥,这点小意思还请两位大哥收下,改日再请两位大哥喝酒。”可娘上前塞了些碎银子,两人接过掂量了半天,似乎不为所动,可娘只得将手上的镯子取下,一人递了一只,陪笑道:“出来的匆忙,待伺候完娘娘再好好谢过两位大哥。”
“这还差不多,走吧!”为首的一挥手,我心中松了口气,刚迈了几步却又被喝住,“慢着,后面的这个是谁?”
“大哥难道忘了不成,这是前些日子新来的释儿啊!”
我上前微微一福,低首不语。
只见地上的那双脚还欲上前,却被后面那个拦住,“这中宫连个鬼都不愿进来,你还瞎操什么心!走,喝酒去!”
侍卫终于散去,我长吁一口气,可娘却咬牙切齿,“可惜了我那对镯子,早就劝您多带点赏赐了,这下倒好,后面的那些人不晓得好不好打发呢?”
我点头,“许久未曾出来,将这些个都忘记了,真是糊涂!”
可娘轻笑,“娘娘就别自责了,您何尝记得这些!”
这个丫头,还未出宫就开始刁蛮起来,真是被我宠坏了。
紫轩殿琼楼玉宇、美酒佳人,此刻似人间仙境,今夜那集三千宠爱与一身的丽妃正娇羞万分地偎依在荣王怀中,浓情蜜意,似胶如漆,像极了三年前的珍妃。
站在紫轩殿门口,贴着金箔的囍字在月色下忽隐忽现,乐声悠悠,夹杂着歌声、笑声自殿内传来。三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我身着凤冠霞帔,独坐床前望着烛台上的根根红烛泣泪到明。我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月色如水,今晚的月亮着实不错。
“娘娘,那些侍卫们想必都喝酒去了,您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瞧瞧龙太尉的家眷们呆会儿从哪个门出宫。”可娘的身影消失了,对面隐隐绰绰似有人过来,我悄悄躲在一旁假山内,脚步声渐近,应是值班的侍卫回来了,只听一人低声道:“都准备好了么?”
我心里一惊,这声音——像极了我的大哥端礼,可他与父亲镇守边关,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候爷发令了。”
“嗯,小心行事。”
脚步声渐远,我走出假山,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