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着各样卷宗要文的降香大案上,一尊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正隐隐冒着一丝热气,一位着墨色暗纹锦袍的男子正在桌案前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看不大清容貌,只是见着双眉微蹙,袍内微露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爷,二夫人生了。”管家在案侧躬身。
那正襟端坐的洛炎听得此话立时抬起眼眸,从沉木大椅上站起来,顾不得披上外袍,便朝门外走去。
.
小小的软身子,两瓣桃花似地小嘴正吧嗒吧嗒的吮吸着,极是可爱。忽的,撇了小嘴,看那已然皱巴的小脸,像是要哭的样子,滴水过后果真张大无牙的小嘴哭将了起来。
“怎么就哭了?”
“夫人,想必小姐是饿了。”丫鬟抱了孩子出门去找奶娘。
见主子有些乏了,旁头站着的丫鬟紧忙拿了一个绣了缠枝牡丹的弹花软枕放在她颈下垫着,好让她卧下的时候舒服些。又知她向来不喜一众人陪候,便会意的福了身子退下了。
一时间,屋子里面空寂的很,只余白玉花卉纹的镂空铜炉里叠烟渺渺,她怔怔望着烟气慢慢聚合上升又渐渐消散,有那么一瞬,她恍惚觉得自己仍在九天之上的水银境前头看着水汽腾腾的瀑水打发时日。那时候,她也没什么趣事可寻,因着自己的辈分极高,连着天君见着她也要表一番虚礼,更何况九天之上的其他大小仙官了。每回去参宴的时候,四下仙官都是一副恭谨模样,她估摸着自己在场,大家都吃喝的不大爽快,便也觉得无趣,后来再有宴会的时候,她也便就推辞了。
她来到人间许多时日,去过许许多多地方,也瞧了许多热闹。有一回,逢上了一门迎亲喜事,正是洛炎在迎娶嫡王妃。那时,她被拥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瞧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洛炎一身大红的迎亲盛服,嘴角微抿,脸上一派端肃清正的模样,好似在处理一桩事务般。她盯着那紧抿的唇角,有一瞬间的恍神,觉得有些面熟,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直到那匹饰了红绸的枣红大马在她前头站住。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被人群拥挤到了前面。现下,正挡了这匹枣红马的去路。她回过神来,朝着马儿歉意一笑,那匹马竟是急急后退了几步,同着后头那一队马群一起低首嘶鸣起来。她正准备让开路来,谁知下一刻便被侍卫围住。她那张极为绝俗的形貌倒是张好用的盾牌,那些侍卫只是将她围住,并未有何其余动作。那侍卫的领首从队伍的最前头赶了来,他原是骑着马的,可任凭他如何鞭打马儿,那马恁是一步不肯上前,他只好下马跑了过来,以为是那个女子使了什么奇诡手法才让这些马儿行止如此反常,正要同她交涉,那骑在马上的洛炎微微抬手,这首领便也没再多言,洛炎不动声色的瞧了她一眼,眉目带着几许锐利,淡淡开口道,“所为何事?”他神色清冷,眸色深沉又锐利。
原来是他!方才就觉得他有些眼熟,现在这样细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小散仙!
她笑道,“相柳!多年未见,原是到这里来娶亲了。”
她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一字不落的落入旁边拥挤的人群耳中,立时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快掩过锣鼓的热闹,那后面的的大轿也被微微掀起一个缝隙,
露出一抹耀眼的大红。
“……想必姑娘认错了人。”
“怎么会……”她转念一想,听说被命理上神安排下凡的都是要封了记忆的,眼下看来,正像是这个情景,她改了话锋,“公子宽恕,怕是小女子确是认错了人。”
后来,洛炎领着迎亲队伍走了。她本是要离开王都,去京洛瞧一瞧牡丹花开的热闹。现下遇见了相柳,她便打定主意在王都再待上一段时日,好看看命理上神给相柳安排了什么样的命数来历劫。
历劫……不对,相柳本是在九天脱化而生的小散仙,虽只有仙根,没甚修为,可也过得快活,根本……就无须下凡历劫,眼下这般……却是为何?
她和相柳倒也朝夕相处了许多年,后来他却忽然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讯,起初她觉得没什么,可日子久了,心里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时隔经年,如今竟在凡世遇上,他总归也算个故人。
这样一想,她更是要留在王都探一探究竟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便将这位洛王爷打听了个大概,不过坊间的传闻大多虚实难分,若想弄个清楚,必是要当面问上一问,可若是真当了面了,她却又不知如何问起,罢了罢了,既然命理上神安排他在此历劫,她还是不要相扰的好。
主意既是这样打定,她便放了心思在别的趣事上。前些日子在戏楼看了场折子戏,倒是有些意思,便连着去了几日。后来有一回排了新戏,戏楼客满,她正愁着没有位子看戏,恰好遇上前些时日一起赏过几回花的慕王爷,慕王爷便顺道邀她上楼一起看戏。原来他早已订了个雅间,既没有楼下的嘈杂,又不失戏台的热闹。如此好事,她自然欣然前往。
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