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万籁俱寂。
昏暗的房间里,书桌前的台灯在悠悠的发着光。
罗毅瘦削的脸在暗光的映照下,尽是疲惫。
他已经在这书桌上伏案超过五个小时了,在他身旁,围了一圈摞得像小山一样的书堆。
书堆最上面的那一本,封皮写着醒目的字迹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眼下,距离高考已不足一个月,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狭小的房间里并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风扇在吱呀吱呀地摇着头。
为了学习不惊扰到家人,罗毅将房门紧闭,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不断冒出,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湿透。
“砰砰砰--”房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原来是妈妈。
“早点睡吧,罗毅。”妈妈过来探望他。
“好,您歇息吧,我这就睡。”罗毅看了妈妈一眼,忍住没有掉下泪来。苦难的生活已经将她折磨得有些脱相了。
罗毅的一家挤在狭小的城中村中,父母靠着收废品为生,爷爷早亡,只有一个奶奶常年卧病在床,姐姐也已早早嫁到了外地。他从来没有体会到那属于小儿子的溺爱,而是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体会与接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当别的孩子欢声笑语在游乐场嬉戏打闹的时候,他只注意街边哪个垃圾桶满了,哪里有空塑料瓶。
当别的孩子愁眉苦脸地在各种各样补习班预习或是复习知识时,他则会躲在无人角落清点刚刚与拾荒老大妈争抢一个垃圾桶的战利品。
他没有敏感的自尊心,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或是嘲讽,少言寡语的他甚至连班级里最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懒得捉弄他,原因是他身上就自带一股“晦气”。
这种晦气怎么形容呢,就是仅仅经过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他的身上那种苦难的感觉,让人避之不及。
可罗毅有一个好脑子。那些复杂的理科知识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随随便便就能将成绩稳定在省重点高中的前十名。
但麻绳从来只挑细处断,厄运也总找上苦命人。
就在不久前,爸爸因为车祸,昏迷了。
爸爸骑着三轮,占用了机动车道还逆行闯了红灯,所以受伤昏迷的爸爸要承担全部责任。这就意味着不但高额的医药费用要自己付,还要赔偿对方的修车的费用等等一系列的损失。
抢救室的费用是按天计费的,一天上万,父母辛辛苦苦攒下为罗毅上学的钱,也在这场劫难中消耗殆尽,甚至还欠下了许多的债务。
这一系列的变故和苦难并没有压到他,相反,罗毅只是将自己的情绪隐忍下来,不断地反复刷题以图抵消内心的痛苦。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握住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已经是最后一项任务了,罗毅抹去了头上的汗珠,他习惯把作文放在最后去写,因为语文这门课,是他的弱项,文章只能靠着勉强套用模板才写的出。
这最后一道题目是曾经的某一个省份的命题作文——
请以“一切都将过去”为题,作文一篇,字数800字以上,体裁不限,诗歌除外。
一切都将过去,罗毅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句话说给自己,再合适不过了。
想了半天,却又没有思路,他看了看右手上的廉价电子表,还差十几秒,就要到午夜。接着将表摘下,露出一枚硬币大小的胎记。
那胎记在右手的手臂之上,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一样。
他不知怎的想起奶奶对他讲的一件事,妈妈在生他的时候,接生的医生看到他手上的那漩涡在旋转。
可能那医生眼花了吧,罗毅胡思乱想道,接着思绪又回到眼前这道作文题前。
“一切都将过去。”
“一切都将过去”“一切都将过去”“一切都将过去”……
他有些着魔地一边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题目,接着思绪越来越乱,头脑越发迟钝,眼前的视线也越发模糊。
实在不行了,睡一会儿吧。
当睡一会儿的念头一出现,他的眼皮像是有千钧重一般,再也睁不开。
罗毅就这么枕着自己的右臂,沉沉地睡了过去,接着,他右手上那枚漩涡状的胎记,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
醒来的罗伊环顾着四周。
眼前的书桌整洁得没有一丝尘土,但却已不是自己那张堆满各类备考书籍书桌。
桌上摆着一本笔记,一只已经拆封的信封,还有,一把左轮手枪。
那本笔记摊开着,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