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
眩晕!
失重般的无尽坠落,朦胧中看见许多古装打扮的身影,一幕幕光怪陆离:
有辛勤纺纱的织女,有汗滴禾下土的农夫,有吟哦徜徉的文士。
东辑事厂的招牌底下,马脸太监阴恻恻冷笑。
平台丹陛,黑矮文官冲着年轻皇帝,信誓旦旦的说些什么。
干旱龟裂的土地上,衣衫褴褛的农夫们振臂高呼。
鲜血染红的河畔,手持白杆长矛的士兵呐喊着发起了最后冲锋。
脑后拖着古怪小辫子的军队攻破了繁华的城池,一个又一个男女老少倒在了血泊之中。
殷红的血逐渐弥漫开,淹没所有。
啊……坠落结束的刹那间,仿佛真的摔到了地面,韩岳浑身剧震,终于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脑袋昏昏沉沉,正发着高烧,随着心脏脉动血液循环,太阳穴一鼓一涨的疼。
眼前青灯如豆,光晕摇曳忽明忽暗,木头栅栏的阴影投射在墙壁上,随着灯火闪烁不停的扭曲晃动。
鼻腔吸入霉烂腐臭的空气,胸膛像灌了水一样发闷,混杂着人体、饭菜和排泄物的污秽,不亚于出现场时闻到的尸臭。
耳边传来或远或近的痛苦呻吟,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呓语。
这,难道是多重梦境?
韩岳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并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可能最近解决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太变态,或者开挖那座同名死者的荒坟,留下了心理阴影?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身为国家有关部门重点培养的复合型青年刑侦骨干,韩岳主攻犯罪行为学,在法医学和痕迹检验上也有不错的造诣,曾参与侦破银都连环变态杀人案、黔东持枪灭门案、金陵碎尸案等重大疑难案件,多次立功受奖。
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同事们在中江省侦办一宗命案,前往省城郊外的山区踏勘抛尸现场。
狡猾的凶手,竟然把受害者的头颅埋进了一座明代荒坟里面。
巧得很,那荒坟的主人竟然也叫韩岳,墓碑上不少字迹已经模糊,大意是说墓主青年含冤而死,最末的七个大字镌刻得格外深,几百年后依然清晰:冤、冤、冤、冤、冤、冤、冤!
开坟、初步检验,新鲜头颅带回由法医解剖,灰黑色的古代陈旧骨殖重新埋回去。
韩岳嘴里念念叨叨:“几百年前的案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能管今天的案子。对不住啦老前辈,打扰你清净!”
同事们还忙着勘察周边,韩岳倚靠在荒坟旁边的大树上,吹着山间清爽的微风打了个盹。
一梦数百年。
在离奇的噩梦中,渡过漫漫历史长河,终于迷迷糊糊醒来。
似乎身处古代的监狱?
或者,神庙逃亡?
眼前的情景,让天性乐观、意志坚定的韩岳,都忍不住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自我怀疑。
也许再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吱!吱!
恍如人间地狱的监牢里,只有老鼠们自得其乐。它们半点都不怕人,在铺满霉烂稻草的囚室里跑来跑去,胆大的甚至来到那些生死不明的罪囚身边,试图啃食人类的血肉。
一只肥硕老鼠被生人的味道吸引,跑进了这间单人囚室。
地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囚犯,大老鼠绕着他跑了两圈,红着眼睛冲他吱吱叫,似乎在试探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咽气,成为任它享用的食物。
死囚蜷缩着身子气息奄奄,若不是胸口的呼吸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他身材消瘦,手指修长,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隐约可见皮肤苍白,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跟别的囚室那些满脸凶相的山贼土匪显然不是同类,倒像个读书郎君。
韩岳被老鼠吵得心烦意乱,似乎再不做点什么它就要跳到身上来了,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跟梦境迥异,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正好和大老鼠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对上了,因为啃食过人肉,这双老鼠眼红得快要滴血。
叽叽!刚才还非常嚣张的大老鼠,突然就像被猫盯住了似的,哧溜一下跑得没了影儿。
韩岳笑着抬起手揉了揉鼻子,或许是职业原因,身上自带煞气,再凶的狗都怕他,何况一只耗子?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手,既能把变态杀人狂掐住脖子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又能在尸检时拿稳电锯、分毫不差切开颅骨的双手,现在变得非常白皙、纤弱,完全失去了无数次指卧撑赋予的狂暴力量。
赶紧把身体摸了一遍,韩岳发现自己变得瘦弱了。
不,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体!
真的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