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冰消雪化、泥泞难行,三人分别跟在车后踩着泥水、亦步亦趋,一边时刻关照车上物资。路越来越难走,时间也好似越来越慢,看看前头望望后头,依旧遥远。车夫不断催动鞭子,喊着号子,似是激励大家前行的勇气,然而一路上车子几次陷入泥坑,众人用尽方法才堪堪脱困,一个个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直到夜色来临寒气加重,道路再次冰冻,方得轻松一些。
抵达村中时已近 时,祠堂大门已经关闭,敲门三响依旧无人应答,只能拖着疲惫之躯带着车夫将物资搬入赵元贞的家,待一切妥当已过了半个时辰,喝杯赵父送来的热茶后大家方才各回各家。
门是阿大开的,子言回家时他还在前院忙着舂米,这米是集市上买的,因为带壳所以价格便宜,虽有些费人力,但什么时候吃、吃多少便舂多少,时时都是新米。听说此米来自南山脚下,唤作“桂花球米”,曾是贡米,而今开始流入寻常百姓家。子言初闻时尤不相信,什么时候小麦产区开始产米了,而且是品相、色泽、口味俱佳之米,莫不是诳人!直到刘伯言说自己亲眼见过方才相信,暗叹见识言论固然重要,但尤以躬行实践为先,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眼见子言狼狈模样,阿大趁子言回房之际,到厨房烧了一盆热水送至房中。子言燃起房中炭火,退去沾满泥渍的外衣和鞋子,将冻僵的双脚一点一点撩水多次后缓缓放入水中,随着双脚逐渐暖热,身中寒气被渐渐逼出,久违的困倦如潮水般袭来,简单擦拭双脚后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换了一身衣服和鞋子,简单吃碗叶娘做的面条,又急匆匆赶往祠堂。来到祠堂门前时候,这里已经聚满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总而言之没啥好话。子言扒开人群走进去,方才发现官府又来人了,禀报守门官差后向后院走去,还未走近,声声乞求已传到耳边。
“大人,我们就剩这些了,您再抽取半成,乡亲们都要被冻死、饿死呀!”
“安里正,本官也委实为难呀!此次不但禹河以北受灾严重,就是以南许多县乡也是如此,不但各乡里正来向本官开口,就是县尊大人亦要求本官拿出赈灾钱粮,您说我这哪儿来的钱粮赈灾呀?”
“府库难道没有吗,还有常平仓呢?不是说好了各乡管各乡么,怎么又变卦了?”
“常平仓岂是能随意开启?那是需要朝廷诏令的,否则就是杀头大罪,谁担待得起!是你还是我?就是县尊大人也不敢!各乡管各乡不过权宜之计,而今灾情严重,正是同舟共济之时,尔等焉能推三阻四!今天我需要的东西若拿不走,你是知道后果的,泽生兄!”
“吾能否问一句?县尊大人难道没有上书朝廷,开仓赈灾么?”
“哼!县尊大人岂会为一群贱民断送前程,再说朝廷那些人不伸手要钱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发善心?那一次不是层层剥皮,您老这还不清楚么?”
“可,可是,我们就剩下这些了,这严冬还得两个月才能过去,余下的哪够乡亲们活命呀!”
“安里正严重了!以您之能这点儿事情还解决不了么?您,兄弟我还是了解的,此次不单是你们这里,其他乡镇也一样,城里更是要出大头。切莫为一己之私耽误县尊大事,咱就这么说定了,改天兄弟我请你吃酒!来人,快来人,搬东西,快搬东西!”随后不等里正拒绝和阻拦,一群差役越过后院门口的子言冲进来,将一袋袋粮食蚂蚁搬家一样送上车,看的人心在滴血,搬运的人心道还算这人识时务,否则县尊大人又要摊派收税,那得是多少人的噩梦呀!
拿了剩下一半银子后这些差役终于离开,众人仿佛送走一尊大神般松口气,同时身上隐隐的无奈与委屈愈加深重,近来坊间已有许多传言,说他们串通地方欺世盗名,倘若如此这般接二连三,他们什么事情也别想干了。里正的腰似乎更弯了,不知是无法面对大家殷切目光还是问心有愧,但大家内心其实非常敬佩他,敬佩他前几日英明之举,敬佩他如此境地依然带领大家用心做事,更敬佩他老人家竟能未卜先知,否则今天被拉走的就不止这些。
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大家不要多想,专心做事即可!”
众人闻言,各回其位。安子言跟在身后来到里正办公地点,准备开口却听到:“你来了,事情怎么样了,一百两银子还剩多少?日子不好过呀!”
子言立刻自怀中取出一大包银子放在桌上,得意道:“幸不辱命!”
里正瞧见桌上大包银子,瞪大着眼睛不满道:“你这叫幸不辱命?我要的东西呢?这些银子是能遮体还是能取暖啊?”
“您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么?”
“你说,你说,我看你能口吐莲花来?”
“唉!精心办事还遭责难,命苦呀!”
“唠叨什么,还不快说!”
“东西昨晚就带回来,因为太晚所以在赵元贞家里放着,总共有棉衣棉裤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