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没有说天生妖魔必有仙法克之、不必杞人忧天这等废话,因为太过虚无缥缈,本质上还是在逃避罢了。
而且这个问题也是凡人面对修士的一个最大问题,若是不能解决,那么凡人只会永远活在修士的阴影下,甚至逐渐发展下去,整个社会亦会更加扭曲。
别说未来了,就是在当下,一些修士已经开始认为自己不是人、凡人已经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那么更进一步,凡人在修士眼里是不是就跟猪狗一样了?
最终形成种族隔离。
姚清觉得这是一件大概率事件,毕竟掌握的力量不同,自然会带来认知上的不同,也肯定会渐行渐远。
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修行之道已经发展了数千年,竟然还是这种宗门小作坊式的模式、与普通凡人没有彻底分化、同时也没有彻底打破世俗的国家形态是很不可思议的。
不过到了今天的虞朝,一切都来到了一个关键节点。
借用前世一句话,此时正值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时,也到了必须理顺一切关系、重新建立新秩序的时候。
这种秩序,世俗凡人不能成为幽州那种被牺牲的“下等人”,而是要站在一个相对公平的角度,获得发展前进的机会。
这是当下的难点,一切的关键,也是姚清的目的,他的理想,建立一个修行文明。
姚清心里想着这些,嘴上慢慢说道:“整个社会,也就是天下,可以看作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体系?”姚禹对这个陌生的词语有点疑惑。
“就是整个天下,是无数人按照一定秩序组合而成的整体。”姚清解释了一句。
姚禹点点头,这么一说,天下正是这么一个由无数人组成的天下。
“那么在体系中,得有规矩,如此才能圆转不休,否则只有崩溃的结局。”姚清又道,“若是无了规矩,或者侵入体系之外的东西,必然会产生混乱。”
“修士正是这个体系外的东西?”姚禹问道。
“不是修士是体系外的东西,是修士修来的超凡力量是。”姚清叹道,“从这个角度来讲,修士不是不能存在,因为这是先民追求天地大道、求索自然之奥妙所来,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代表着人之前进方向。”
“可如此一来,那凡人呢?修士与凡人之间又有谁来断定一切?”姚禹道。
这便是那个最为根本的问题,用什么来抵消超凡力量的影响从而保持体系内的平衡?
“其实你也知道,就是普通人之间,也分强弱,强壮与弱小、人多势众与势单力薄、富人与穷人、当权者与平民,这种种之间又怎会有公平?不过好在无论两个人之间外在的差距有多大,但终归没有凡人与修士之间那般绝望。”姚清换了一种说法。
姚禹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要去夏州,要直面修士宗门,也必然会直面这个问题,难不成走虞朝的老路?
“原本虞朝之前,上古四宗分立四极,自绝于人间,才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后来五大宗门建立,大幅度干涉世俗,自然会带来种种变局。”姚清停顿了一下,又道,“在我看来,修士与凡人的逐步融合才是大流,是正确的方向。”
“但靠自我我约束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姚禹皱眉说道,他并非是泛泛而谈,也并非只是单纯担忧,他真得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姚清自然看在眼里,笑道:“人世间什么事又不是靠自我约束?朝廷定律法,靠得是朝廷的力量约束生民,人间有道德,靠得是个人自己对自己的约束。若一种约定成为人人生下来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法则之时,那它便是天地法则,不容人违背。”
“阿兄的意思是,应该让朝廷掌控修士,掌控这股力量?”姚禹问。
“当然不是,无论是律法还是道德,若是设计巧妙,均能形成一个闭环,让各个利益集团间形成牵制,如此平衡之下才是长久之道。即便无法形成闭环,无人节制当权者,那生民还能揭竿而起,终归是一条路。但修士的力量不同,他没有极境,当权者一旦掌控,对天下万民来讲,则永无天日,是以万万不可。”姚清道。
姚禹默然不语。
“其实,修士的力量也不是无极限,他受得是天地规则所制。一层的力量便受一层的心境节制,若无相应心境,则必然会走火入魔,最终身死道消,死于自己掌控的力量,这是修士修行的规则。”姚清道。
“可终究还是一种自我限制,甚至形不成阿兄所说的那种体系内脆弱的平衡。”姚禹道。
“不错,没有平衡就没有安全感,这种无法掌控自我命运的感觉并不好受。”姚清叹道,“只是你想过没有,你我也算是站在了凡人的顶峰,是以才对修士的存在产生忌惮。若只是一普通人,对于他来讲,修士即便再强大,怕也不比当权者更让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