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郁金美酒天下闻名，酒香如春花盛放，且出了兰陵香气便会散去大半，因而城中酒徒络绎不绝。

    长乐门萧鸣鹤迎娶新妇那日，兰陵城摆了十里的好酒，姜青鱼诧异道:“这么大的阵仗啊。”

    来迎亲的弟子解释道:“这是掌门重视的缘故。”

    什么重视?姜青鱼暗暗腹诽，不就是看连儿么。不过她一向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守寡这些年她过得百无聊赖，且寡妇的限制太多，不仅不能穿鲜艳的衣裳，出游都要带上厚重的幕笠才行。

    是以她对再嫁并不排斥，当时她嫁给姬蘅是媒妁之言，现在同萧鸣鹤成婚则是父母之命。婚姻从来不是自由的。

    婚礼是在长乐门举行的，萧鸣鹤为静心自出生便不曾出山门，百年过去，仍是稚子心性。

    其实他完全不明白什么是成婚，但母亲要他这样做，他便答应了。

    子夜四时歌的第一曲响起，身姿婀娜的新妇着大红嫁衣步入了长乐门，萧鸣鹤按照喜娘提前教导的规矩牵起了妻子的手，面色如水，他想了一会，低声说道：“你好。”

    姜青鱼被逗笑了:“好吧，你也好。”

    修士和凡人的婚姻向来不会有好的结果，萧鸣鹤不通男女情爱，他对姜青鱼的感情更多是亲人间的依赖，即便有了女儿，他仍旧唤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青鱼。

    华发苍苍的姜青鱼梳理好发髻，戴上莲花簪子，看着镜中苍老的容颜，她慢慢说道：“连儿怎么样了。”

    萧鸣鹤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现在姬公子被齐帝通缉，恐怕要等到齐帝驾崩他才会现身了。”

    “他安全就好。”

    姜青鱼细细施了脂粉，白腻的粉质无法掩盖内里的衰老，藕色的衣衫如秋日即将落下的叶片。她跳起了相和歌，衣袖翩跹，云霞流散。

    ......

    待到姬连解除通缉，姜青鱼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他向长乐门递了信，来见他的是异父妹妹萧长琴。

    “你就是姬公子？”青莲衣衫的小姑娘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姬连点点头，“我是姬连。”

    为了躲避天劫，姬连早就改了名字，但母亲不知道他这些年的事情，也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能做回琅琊城中风流第一的少年郎。

    萧鸣鹤没有现身，继父继子的关系太过尴尬，再者他们两人都不擅处理世故，于是便由萧长琴出面协调。

    陵墓所在往往安静，姬连上了香烛，嘴唇颤动许久，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说出一句：“我很好。”

    不好能如何呢？世上唯一无条件爱他的母亲就在这陵墓之中，任由泥土销损白骨，不会再有人那么爱他了。

    姬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不想母亲死后还担心自己，那就笑吧。

    风吹开了姬连松散的雪发，好似一场千百年不曾停歇的大雪，他沉默着走出这座埋葬了母亲的陵墓，雪飘了下来。

    “多谢。”姬连将一具锦瑟交给了妹妹，“这是清鸣山的青桐木所制，很合你修习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