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挚的尸体被抬到李烁跟前时,他既没有哭也没有怒,他只是木然地看着这具没有生气的肉体,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带队的头领说:“王爷让世子确认一下死者,是否是其本人。”
这还要确认吗?通过乞丐们的情报网,一开始就已经锁定的人当然不会错。李烁蹲下来细数了一下他的伤口,被捅穿多处的身体早已有内脏流出,但被送来前多少清理了一下,肠子什么的都被塞了回去,可密集的伤口依然恐怖。不再流血后,伤口能看得更清楚了,李烁把它们一一记在脑子里,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那个头领追进来说:“王爷吩咐了,世子可以自行决定把他埋在哪里。”
李烁冷冷一笑:“活着的才是云挚,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一堆肉而已,你们爱怎么埋就怎么埋吧。”
那头领正要转身出去,李烁却突然叫住了他。他从身上翻出一把匕首,刀柄上镶满了宝石,无比华丽。
“这个送给你了。”
李烁把匕首丢给他,那人伸出两只手慌忙接住。李烁被软禁的时候并没有没收他的随身物品,反正以他的能耐,逃不出外面的几层把守,他留着凶器也最多只能用在自己身上罢了。而齐王也并不介意看到他弄死自己。
不过现在,这把匕首有了它的新用处。
那头领接稳后方能仔细查看,这一看就把他吓住了,这怎么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不是他这样地位的人可以使用的。
他揣摩着问:“世子……是否要在下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一直将这把匕首别在腰间,走到哪里都带着就行。”
“这怎么行呢!这么贵重的……”
“你放心,这是我小时候的收藏之物,我父亲也早就忘了,没人知道是我的。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告假爬山的时候,半途捡到的。”
那头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以往的行贿讨好多半是有求于他,可是世子方才清清楚楚地说了,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带着它就行。
他满腹狐疑地退了出去,真的什么都不做又有些于心不安。于是本想草草扔掉的云挚尸体最后还是被费劲地运去了山上,在野坟地找了棵长势喜人的大树,在那下面埋了。
之后几天,李烁一直安分守己,不吵不闹,送来食物他就吃,到了晚上他就睡,已经与他的几位兄长一模一样了。
倒是那个得到匕首的头领最近风光无限,他成功剿杀了云挚,且智取有功,官阶升了一级。这样一来,倒没人问他那把扎眼的匕首是哪里来的了,只当是他升官加饷后一时高兴花重金买的。
他日日佩戴着那把匕首招摇过市,很快就被一个人看到了——贾先生。他不可能认不出来那把杀死自己仆从的匕首,而近期他正苦于找不到世子,此时的这个人,就成了上佳线索。
那个头领武艺不算太差,但也没好过贾先生,所以没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跟上了,他依旧在他轮值的时候去世子的宅院送那些吃穿用度。
齐王府与其说是一座王府,倒不如说是一连串的府邸群。齐王所在的本府自不必说,延伸出去还有水桥相连的一座别院,以前用来养些不方便带回家的姬妾,现在则不好说了。另外还有左右别府,都不知道是养着门客还是住着沾亲带故的外戚。
这些别院、别府看似独立存在,但都和本府有着牵丝带线的连接。比如有水的地方就修桥,没水的地方就通路,还有些中间隔着其他房屋的,要不就将那些房屋买下后打通,要不就是有地道、悬空走廊等自建通道。所以要领略完整的王府,宛如走完一座大型迷宫。
但贾先生跟在那个人身后就轻松多了,他一路走一路记地形,顺便留意各个关哨卡点和人员配备。贾先生当然不能从路面上光明正大地进去,他一直在房顶跟着,结果仔细观察下来,发现世子的房间根本无机可乘。
那房子后面是一条大河,窗户离水面很远,墙壁平整无抓手,根本攀不上去。而其他三面则围守得有如铜墙铁壁,要硬攻进去实在困难。贾先生停在了离世子房间两三间远的房顶上,不敢再靠近了。
他反复思虑要如何与世子建立联系,想了半天,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世子主动脱逃!
房间后面的那条河虽然水位很低,爬不上窗户,但从上面跳下来还是可以的。对岸的河堤看着也很高,以世子的身手是攀不上去的,不过他们可以用小船在河面上接应,然后驶出一段距离,到城外没有河堤的地方再上岸……
不过世子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而且是非常坚定的拒绝,他是不是会再拒绝一次呢?
贾先生不能放过眼下的任何一点机会,他宽慰自己说今时不同往日,在没有真正被软禁前,所有人都会觉得只要还能好吃好喝,软禁算什么!但只有自己被真正软禁过,才会明白那种不自由的滋味。
世子这样的人,尝过这几天的软禁后很有可能会改变心意,这是贾先生目前最大的指望。
他没有将云挚的死考虑进去,尽管城外乞丐庙的搏杀被传得沸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