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费仲离开了朝歌。
与之一同离开的,是押运各种原料与粮草的庞大队伍,绵延足有十数里之多。
费仲所收的礼物终是没有上交,却与贪墨并不沾边,大部分被换成了物资,剩下则用来负担此次随行人员的各种开销。
虽然押运队伍大多都是世家招募来的,花费理应由世家承担,但这也却是一个花小钱拉拢人心的机会。
车声粼粼。
费仲靠在窗口,伸手挑着窗帘,定定地看着朝歌的方向,大王的话语言犹在耳。
心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火,充实且充满了力量。
这次回到朝歌,在他原本封闭的世界中,打开了一道窗。
一直以来,作为燧城商事负责人,名位不可谓不重,可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的。
在这个时代,世人虽然并不鄙夷商事,可在内心深处却会嫌弃所谓的铜臭味,相比之下,习文辅国才是正途。
然而在大王的口中,却不是这样的,他将未来的华夏比作大树。
文是树冠,可以接纳更多的阳光,向世界彰显自己的威仪。
武是树干,可以抵御风霜雪雨,于世间屹立不倒。
而商则是树根,可以吸纳八方养分,令树干壮如通天之柱,令树冠大如遮天之伞。
这其中哪个更为重要,是不能凭借个人喜好进行评判的,妄言者皆属目光短浅之辈。
至于世人对商事的误解,其实是一群被利迷了眼的人,走了岔路。
“费仲,你想想看,若是树根不扎在泥土中,而是扎在树身树冠之中,那别人他娘的不骂街才怪……”
想到当时大王所说的话语,费仲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个比喻还真是形象。
根系于树木来说,岂能言之不重,焉有遭人看轻之理。
他的腰背不由自主地挺直,眼中闪过精芒。
眼界,一切皆是眼界的缘故。
大王没有细说其中的缘由,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总结。
商之一道,与利作伴,目光所及皆是诱惑,若眼界短浅之辈,妄图截取利益于己身……
且不说树若死,根能否独活。
便是能够苟延残喘,一副残躯又岂能抵挡外部侵袭。
而说到侵袭,那便更有意思了。
大王说根系藏于地,并不显眼,可小小一棵植株,其根便可笼罩十丈、百丈方圆。
只需根系发达,那笼罩之地弱小之敌,生死便可在一念之间。
“商战”,这是大王告诉他的名字。
这与世人熟识的战争不同,在壮大己身的同时,可无伤做到亡敌国,灭敌种。
“费仲,孤给你一个任务,发挥你最大的能力,用最短的时间掏空商汤精华。”
“记住,这是一场战争,由你指挥的战争,你便是我华夏的统帅。”
“不要怕犯错,将你的经验记录下来,日后传承下去,你将是华夏商道的奠基者,必将名留青史。”
“把心胸打开,你施展的舞台,不是华夏所居之地,而是整个天下。”
“天下……很大……很大……”
迷蒙之间,窗外的阳光与大王眼中的光芒重合在了一起,暖流汩汩流向胸口,耳中响起好似开天辟地的隆隆声。
他放下窗帘,伸手抚向胸口,感受着掌心下有力的跳动,下巴微抬,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统帅么……名留青史……舍我其谁,钱财……呵呵……粪土耳……”
口中低喃着,他摆正身体,向着朝歌的方向恭敬拜下。
“臣定不负大王所托,不负大王知遇之恩。”
脑门与地板接触,发出咚咚地闷响。
没人知道,在这小小的车厢中,未来的华夏初代商圣,就此横空出世。
“阿嚏!”
殷受揉了揉鼻子,蚊声嘟囔了一句:“谁在念叨我……”
待得抬起头时,眼中的清明已然化作迷蒙,抬手指了指案上冰盘中切好的桃子,张开嘴巴等待宫女的投喂。
甘甜清凉的汁水入喉,他满意地打了个酒嗝,顺势在小宫女的小手上摸了一把。
小宫女身体轻颤,慌忙收回手,躬身后退两步。
待得身体站定,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作的鲁莽,心中不由得咚咚直跳。
不过大王似乎对此并未在意,仿佛之前只是无心之举,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喜,便似想到了什么,眼带愧疚地看向场中的那道身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只是她没有发现,大王眼角的余光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
殷受心中冷笑,随着琴曲的节奏轻轻摇晃着脑袋,半眯着眼睛。
目光追随着场中舞动的身影,似是在那薄纱笼罩下的胸口、大腿处,流连忘返。
只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目光正在慢慢地失去焦距,只是机械地追逐着妖娆的倩影。
费仲走了,带走了他精心为妻子准备的秘籍,带走了他亲手为孩子做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