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阿明与长乐成婚那日,我陪着他去了郡主府迎亲。
自门里缓缓出来的小姑娘着了郡主服制的嫁衣,明艳的容颜藏在一方大红盖头下,有风吹起一角,便依稀露出些高高上扬的嘴角来。
“还愣着做什么?”
眼瞅着阿明竟不自觉看得发了呆,我不动声色地自背后戳戳他,低声提醒道:“扶长乐上轿。”
“啊?!哦,好、好……”
喜乐的喧嚣绵延出数十里的长长街巷,马背上的阿明虽有些腼腆无措,仔细看去时眼底却是无尽的欢喜。
“老钱……”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缄默,一旁的孙朗迟疑着顿了顿,最终却只是克制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
“没事。”我摇头应他,思绪却早已不自觉间渐渐飘远。
星移斗转间,原来已是她离开的第五个春秋。
【贰】
在我与她为数不多的回忆里,清苒其实极少穿那样艳丽的颜色。
大多时候她都是着了一身不惹眼的蓝色女官服,就连发丝也总是挽作太医署医女的样式,随手插着那么一支朴素极了的银簪。
“这有啥的,不用愁配什么发饰搭什么鞋子,脏了还不用心疼,简直就是物超所值!”
那是我曾经试探着提及时,她不假思索给出的回答。
可我知道,她虽嘴上说着并不介意,看向那件石榴红裙衫的目光里,却是她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喜爱。
于是,借着整顿那布庄老板的机会,我悄悄将衣裳买了回来,又在同她互通了心意后,当做是礼物送给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穿得这样明艳,夺目的红在足边开出“艳若丹砂、流汁若醴”的花,宛若画中走出的新嫁娘。
同样……也是最后一次。
清苒,终究未来得及成为我的妻。
【叁】
阿明毕竟是新郎官,一众观礼的宾客亲朋不便太过为难,加之我端的是副“来者不拒”的兄长架势,故而汹涌的灌酒队伍一拍即合,通通借机凑到了我面前。
一杯又一杯烈酒入喉是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刺痛,醉意很快便直戳戳袭上了脸,胸口处那股沉闷却也紧跟着,愈发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钱,老钱?”
一只手落在肩头,是老宁方才劝走了络绎不绝的宾客,正眉头紧蹙地看着我。
“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他道。
“不必。”我朝他勉力摆摆手,踉跄一步又站稳了身子,“时候也不早了,你与如意回去时小心些。”
宾客散尽,熙来攘往的院落终究随着夜色渐深而重归寂静,我回屋斟了杯醒酒茶,却忽而昏天黑地地呕了出来。
从未觉得酒竟是如此恶心的东西,我不知晓自己此刻的模样究竟是何等的狼狈,只觉得翻江倒海间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般,飞速地彻底虚脱。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湿透的衣衫不多时亦紧紧地贴在了后背上。
酒意麻痹了理智,被压制许久的记忆仿佛江河般汹涌而至,与脸上流淌的湿冷一起,将整个人尽数摧毁。
“阿昭。”
似有她的轻唤响起,可待到惊喜地抬起头去看时,入目处却依旧只有那件置于床头的裙衫。
与一旁崭新依旧,甚至未能由主人试穿过一次的嫁衣。
【肆】
北磐一事了结后,清苒便备受帝后的宠信。
圣上本欲册封她为真正的大梧县主,皇后同样不舍她就此离去,百般挽留的同时亦赐下了无数珍宝,更是力排众议,升迁了她为太医署最年轻的医正。
她本可以就此跻身皇亲国戚之列,亦或是借机提出其他算不得出格的要求,来替自己再多添几条后路——
而最后到了我手中的,却是一道意想不到的,为我与她赐婚的圣旨。
“赐婚的圣旨其实是我自个儿求来的,所以,我愿意。”
那日公主府中,油纸伞下,她轻声却坚定地戴上那枚娘亲从前最爱的戒指,允诺将会成为我的妻。
“阿昭。”
“我在。”
“我愿意。”
无数次午夜辗转反侧,那双清亮的眼眸闪烁着盈盈的流光,挥之不去。
【伍】
却终究没能等到约定的婚期。
那是个同往日一般寻常的午后,我照例巡视了皇城周遭,又同林岳一同整理了近些日子的简报。
“钱统领下个月便要成婚了吧?”故意不轻不重地撞了撞我的肩膀,他挤眉弄眼,一副恨不得立马便要来讨喜酒吃的模样。
我无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