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黑间才到家。
问起来,他便说,城中没有好大夫,他往城外走了,故而回得迟。
然而有好几回,隋准闻到他身上,有些香气。
不过,最重的还是酒气。
佟嫂子自然闻到了,以为他故态复萌,定是借着找大夫的由头,去外头喝酒了。
为此还骂过他几顿。
佟秀也偷偷跟隋准说:
“娘子,我昨儿去买针线,发现爹,走进了……花柳巷。”
花柳巷,顾名思义,是淮南府知名的风月之地。
它的隔壁,有一条綉纺街。
佟秀跟着蒋秀娘,学了不少淮南府时兴的绣花技巧。
但这些用的都是精贵针线,小桥巷买不到,佟秀便经常到外头去买。
没想到,竟然碰上佟大了。
綉纺街,距离小桥巷可是很远的。
佟秀留心观察了几日,发现佟大居然日日钻进去,一直到天黑了才出来。
他又惊又疑又忧心:
“爹明明说是去寻医,怎的跑去那腌臜地方了?”
他不敢告诉佟嫂子,只好偷偷说与隋准。
难不成,真跟娘说的那般,爹又失去志气了。
还染上了寻花问柳的毛病?
隋准虽然心中也有疑问,但却并非怀疑佟大。
他始终认为,佟大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只是之前自己压抑着。
如今既是振作起来了,又岂会轻易被打倒。
更别说去寻花问柳。
“多想无用,咱们不如跟着他,看个究竟。”隋准说。
于是,这一日,他同书院告假。
趁佟大出门,和佟秀悄悄跟在后面。
佟大果然来到了花柳巷。
佟秀心头一紧,不由得攥紧隋准的手臂。
“娘、娘子……”
他想跟进去,又不敢跟进去,生怕看到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
隋准反手握住他,低声抚慰:
“别害怕,眼见为实。”
两人顿了顿,又跟上去,尾随佟大来到一座妓院前。
一个举止风流的女子,见到他便眼前一亮,舞着帕子,对他招招手。
佟大竟然笑容满面地,进去了。
佟秀的心,沉至水底。
“咱们进不去,进去指定露馅了。”隋准低声道。
佟秀点点头,面上掩饰不住的难受。
两人一直蹲到天擦黑,才见到佟大从里头出来。
相比早上,现在的他可谓春风满面。
原先那妓子,亦是满脸情态,眼波流转地嘱咐他:
“明儿定要再来,奴家有好东西与你。”
佟大高兴地推着轮椅走了。
里头几个妓子掩嘴窃笑:
“这粗汉虽说残废,但手活倒好……”
佟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若不是隋准一路上护着,他恐怕能摔几个跟头。
佟家,灶房里。
佟嫂子忙着烧饭,佟大在一旁打下手,你炒菜我递铲,你布筷子我放碗。
好一幅夫妻和美的画面。
佟秀看了,心里却刺挠得慌,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受。
连一声“我回来了都说不出。”
还是佟大发现了他,乐呵呵道:
“秀儿和准儿回来了!”
佟秀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隋准怕他流露得太明显,便插嘴:
“哟,做了这一大桌子菜,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
佟嫂子一边忙活,一边嗔怒:
“什么好日子,还不是看你爹天天到处跑,人都累瘦了,得好好补补。”
“别腿废了,人也废了,那以后他就光享福了。”
佟大闻言,哈哈笑起来,婆娘长婆娘短地哄着佟嫂子。
两口子便当着小年轻的面拌嘴。
往常,佟秀看见这样的爹娘,只抿嘴微笑。
但这一回,他根本笑不起来。
他心里头沉得厉害。
隋准凑到他耳边,说:
“别慌张,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佟秀才勉强按下心事。
一家四口围在一块吃饭,隋准不经意地说:
“爹,你最近都往哪儿去寻医?我有好几个同窗,是本地人。你说说去哪儿,他们可以指点你一二。”
佟大面上肉眼可见地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