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郡,顾名思义,是黄河以东的郡州。
大河常常泛滥,只是这次汛情格外凶猛,以至于赈灾银一遍遍地送也不够。
阿卓领了圣旨,又去找福安商量。
福安一手拿着算筹一手拿着毛笔,领着一群宫人计算,但也只能挤出来几万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笔财富,但对于洪涝之后的灾民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
阿卓没经历过大水,但经历过大旱。饿啊,肚子的惨叫让人恨不得将自己的手脚吃下去。正是因为体会过极致的饿,她才会在彻底受不了之前决定刺杀皇帝。
得在河东郡的人饿到相食之前弄到赈灾银才行,阿卓想了想,拿起了许久不曾出鞘的剑。
虽是深夜,皇帝也在大兴宫后的小书房,与重臣商讨赈灾一事。
皇帝有些头痛,刚上位就有百年一遇的大水,难免让人觉得他不受天命。先帝在世时又大肆挥霍,他无论如何责问户部,没钱就是没钱。
想要削减其他部门的开支,但北境匈奴虎视眈眈,军费是丝毫削减不得的。其他宫殿修建都叫停了,唯独先皇的陵墓还在修,可他作为继位的皇帝又不能停下。
总不能再给其他郡县加税吧,皇帝扶额,再加就得激起民变了。
屋内诸臣彼此交换眼神,却不与皇帝对视。他们自然知晓皇帝将他们聚集在此的意图,无非是想在自己身上割一刀。
作为绵延许久的世家,他们手下的钱财自然是足够的,不过现在还不是答应皇帝的时候。
先要等河东郡灾情再蔓延一些,待他们的家族去收了足够的人和地,再暗示皇帝付出或者让渡一些东西来换。
他们老神在在地坐在椅上,皇帝心中恼怒,却又不得不按下去。
他是皇帝,是制定规则的人,有时便不得不遵守规则。这一阵来,已经有一些臣子上表致仕了,他懂得这是对他的威胁,偏偏如今有学之士大多是世家子弟,他若是将他们全杀了,谁来处理朝政?
他张口欲言,一阵风随着门猛地灌了进来。
烛火点点被风吹在空中,众人顿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们齐齐朝门口看去,便见到面无表情的阿卓靠在门口。
她如花般的嘴唇里缓缓吐出两个冰冷的汉字:“给钱。”
她甚至不打算说‘借’!
众臣脑中皆是一晕,一力破万巧,他们对阿卓的政治素养并不抱信心,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她。
有人机智地看向皇帝,皇帝脸上笑容僵着,脑中快速思考,能不能将阿卓糊弄走,如果不能,得从世家身上弄下来多少钱才不亏。
卢玹坐在椅上向阿卓拱手,他是尚书令,与阿卓同一品级,不必起身。其他人没办法,只能一一行礼,口唤“卓大人”。
阿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叫自己,她只是叫阿卓,又不是姓卓。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淡淡应了几句,又一剑插入门中:“最近我学了句很有触动的诗,请诸位一同品鉴。”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几字从她嘴中咬出,骇得众臣背后一凉,纷纷起了一阵冷汗。
诗句之中所蕴含着的无尽杀意,仿佛化作了实质,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冰冷刺骨的锋芒,让他们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压迫感。
更何况秦道一家三口连同皇帝之死都被传了出来,阿卓可是真的有能力也有胆量付诸行动的!
卢玹袖袍下的拳头都握紧了,在阿卓看来的瞬间又卸了劲,起身向皇帝奏道:“河东郡灾情紧急,百姓流离失所,臣虽不才,亦愿以微薄之资,助赈灾之用!”
“微薄之资?”阿卓冲他一挑眉,她学了这些日子,总算能听明白这些臣子的言下之意了。
卢玹眉头一跳,该死,碰上勒索鬼了。他闭了闭眼,挤出个心疼的数字:“臣愿捐银二百万两,米二十万石!”
其他人心中一紧,卢玹将价提太高了!世家虽有财富,大多都是田产收藏,现在要给的,可都是现银啊!
要知道,当今国库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一千多万两,先帝时黔中郡大旱,也不过拨了米八十万石,银二百三十三万两!
阿卓心中比对着数字,又往皇帝看了一眼,看见他微不可察地点头,才收了剑对卢玹道:“多谢卢大人慷慨。”
卢玹心痛到笑都笑不出来了,臭着脸问道:“老夫现在要去调钱,可能走了?”
“当然可以。请吧,卢大人。”
眼见着卢玹离开,其他臣也只能认栽,皇帝原本还有些不满阿卓擅作主张,但当众臣许下的捐赠银钱接近八百万时,他还是没忍住笑开了花。
待到群臣离开,皇帝快意地站起身,又向阿卓谢道:“多谢阿卓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