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朝会的地点是大兴宫,官员们陆陆续续在承天门处等候。
清晨的寒风还是有些冷的,但群臣之间的冷肃氛围比晨风更冷。
昨晚城中禁卫军跑动的声响不小,加之后宫频频递出的密信,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皇帝,怕是驾崩了。
皇帝喜食丹药众人皆知,对于他年纪尚不到四十便去世虽然惊愕但并不奇怪。至于皇帝真正的死因,目前只有小部分人知道,比如太后和贵妃的母族。
文臣之首卢玹老神在在地站在百官面前,心中却不平静。他与皇帝年少相识,成年后渐行渐远,虽遗憾却不得不如此。
如今皇帝逝去,他心中竟下意识地活跃起来。
当年两人感情尚在时,皇帝给他加封了太子太师,虽然之后又反应过来并未让他与太子接触,可如今太子尚幼,不正是他这太师出手之时么。
昨日夜里,他的嫡女递信归来,只说宫中有变,已安排人去保护太子了。不愧是他的女儿,最懂得把握时机,届时不经意让新皇知晓,也是功劳一件。
卢玹捋了捋长须,只可惜女儿至今未有皇儿,不然血脉相连的皇子登基,岂不更好。
百年的世家、千年的世族固然不错,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分外令人垂涎啊。
他沉思之际,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卢相似乎颇为愉悦?”
不用看卢玹也知道,说话的定是御史大夫周炜,果然,见他不回答,那人便转到他面前,一双贼目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
这蠢货,正是贵妃的父亲。身世对于卢玹所在的范阳卢氏来说堪称寒酸,唯一的优点是有个好女儿,借着女儿的东风直上青云,硬是爬到了御史台的最高位置。
他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作为皇帝的棋子来与满朝堂的世家子对抗,偏偏周炜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皇帝的操纵下见谁咬谁,活脱脱的疯狗一条。
只是今日过后,对方便不会再碍眼了。毕竟太子继位,又怎会善待与自己势同水火的贵妃。
他轻蔑一笑,并不与周炜嚼口舌。周炜心中一跳,昨日贵妃递信说皇帝已死,她已派了人去绞杀太子,只求爹爹助力,将自家孙儿推上皇位。
周炜看了信只觉得口中发苦,他家门户小,对贵妃的教导也没世族那般精密,他真想告诉女儿,你把为父想得太强大了。
周炜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是皇帝扶持起来的棋子,可他难道有拒绝的余地么?如今最大的靠山已死,女儿还真派人去杀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若是被查出来,那便是全家人头落地的下场!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为此周炜连夜奔波,与几方人马暗自商谈,以未来朝堂的权力为代价建立起联盟来。
他看着闭眼的卢玹心中冷笑,路走的太顺,难免会失了脚。他卢家想要权,其他几家便不想要么,可笑!
众人心思各异之时,传旨宫人来承天门宣布觐见。群臣整理仪容,神情肃穆,踏过漫漫长阶走入殿中。
待到群臣有序站好,太后才缓缓进殿。
太后宣布皇帝已于昨日驾崩,殿中顿时哭声一片,忠臣良子都冒了出来,哭着喊着忆先帝,皇帝也顿时从世家众人口中的暴君变成了堪比尧舜禹的圣人。
一套流程走完,终于有人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即位!
此言一出,朝堂静默了一瞬,便争吵起来。
“太子乃是嫡长子,按照祖制和礼法,他继承大统乃是天经地义!”
“太子从小学识不通,对政事一无所知,这在国家治理上是极大的隐患!”
“吴大人此话实在可笑!太子殿下自小在先皇后膝下扶养,何来学识不通一词!即便有所不足之处,这也正是我们这些老臣辅佐的机会。”
“辅政大臣固然重要,但君主本人的素质和能力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齐大人才是居心叵测,妄想借幼主把持朝政!与其弥补太子殿下在教育和政治经验上的严重不足,不如考虑其他皇子,他们中或许有人已经展现出了治理国家所需的才能!”
“你大胆!”
“你放肆!”
“老狗!”
“虫豸!”
太后瞧着殿后的臣子吵得口水四溅脸红耳赤,脸色越来越冷。
站在前列的、真正把握朝堂的重臣任由他们吵闹,不曾喝止。
“卢卿,你意如何?”
卢玹恭敬地朝上拱手:“此乃天子家事,臣,不敢妄言!”
太后的护甲几乎掐进手心,这哪里是‘不敢妄言’,分明是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是在警告他,就算他们彼此之间像斗鸡一般,她这个外来者也休想插手进朝堂!
太后眼含紫电般看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