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睡醒后,沈殊玉没在小院中看到裴含章的身影。
堂屋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食盒,里面摆着几样清粥小菜,看样子是裴含章留给她的早饭。
昨夜气急后撂下一通狠话,沈殊玉这会儿倒也不担心裴含章会不辞而别,于是她安心坐下来吃完了早饭。
用过饭后,沈殊玉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裴含章回来。
听着庙里传来的木鱼声与诵经声,她思索片刻后向院外走去。
快到晌午,裴含章终于回到了竹屋。
他回来时,发现沈殊玉正坐在自己往常坐的地方,替他抄写他抄了一半的佛经。
她抄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裴含章就站在自己身后。
裴含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轻咳一声。
“什么时候醒的?昨晚睡得还好吗?”
沈殊玉既没有停笔,也没有抬头。
“还好,在外面待得久了,哪里都能习惯。”
她把最后一句抄完,才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墨迹,“我饿了。”
裴含章笑了起来,“正好,我把午饭带回来了。”
两人吃过午饭后,裴含章简单收拾了下屋子。
昨天沈殊玉来得突然,他没什么准备,今日得了空自然要好好整理一番。
即便条件不允许,他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她尽可能过得舒服些。
收拾完屋子洗了手,裴含章便到院子里找沈殊玉说话。
沈殊玉一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茶,她给裴含章也倒了一杯,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略显复杂。
裴含章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对她说道:“阿殊,你有话想对我说,对吗?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就算你骂我,我也甘之如饴。”
沈殊玉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你走了以后,先生也去世了,我……”
听到这儿,裴含章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先生去世了?”
沈殊玉平静地仰着头看他,那些痛苦曾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的神经,让她早已麻木。
“你走后大概过了几个月,有人下毒谋杀先生,我和三哥赶回去的时候,就只来得及见先生最后一面。”
“谁,是谁干的?”裴含章目眦欲裂,颤抖着声音问道。
沈殊玉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皇帝、郑涣,还有……”她微微一顿,“先生出事那天,孟庭芝偷偷回了山庄,我怀疑先生的死他也知情,但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冷哼一声。
“郑家一门败类,他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真若行得端坐得正,那日又何必藏头露尾?我射杀郑涣后,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把身边的护卫加了一重又一重,可见,他也不是问心无愧。”
炸雷一个接一个,裴含章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先生死了,还跟孟庭芝有关……你还杀了郑涣……”他喃喃道。
虽然还没离开京城的时候,裴含章就已察觉到孟庭芝的古怪,认为裴家出事和郑家脱不了干系,但他着实没想到,先生的死居然也可能和孟庭芝有关。
“是他害了先生,还是他和郑家一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怕遭报应吗?”裴含章的胸口起伏不定,喃喃道。
沈殊玉把目光投向远处。
“无非是为了名利,先生身上有他想求来的东西,那些虚无缥缈的报应算得了什么?”
“他求什么?”
沈殊玉垂下眼眸。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之,终有一天我会把事情弄明白,如果是他做的,我不会放过他。”
裴含章的魂魄像是被抽走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角沁出泪来,半晌后抬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神色十分痛苦。
“我对不起先生,我不配做他的弟子……”
沈殊玉被他勾起了心中的痛楚,半晌后方才淡淡说道:“不知者不为过。”
看着沈殊玉波澜不惊的面容,裴含章这才意识到,隐藏在平静之色下的是她宛如无尽深渊一般的痛苦。
没有人比沈殊玉更在意淳于靖的生死,也没有人再会像淳于靖一样,去给与沈殊玉她最需要的关爱和支持。
在这件事中,没有人比沈殊玉更悲伤。
裴含章在沈殊玉面前蹲下身,握住她放在双膝上的手。
“阿殊,对不起。”
不论当初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他都为自己没能在沈殊玉最艰难的时刻陪在她身边而自责。
沈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