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来到大兴机场。
阿信下了车,转身见苏懈还坐在车里,没有下车去送他的意思,他左手打着石膏,抬起挂着戒指包装袋的右手跟他挥挥手。
“我走了。外面冷,你怕冷,就别下来了。”
说罢,朝着机场里走进去,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苏懈叫他。
“其实你可以先回武汉,把戒指交给冷小姐,然后再去新疆,不耽误。”
阿信站在冷风中,没有对这个建议做出任何回应。
苏懈看他一动不动的背影便明白了什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也对,比起见白英,你现在更怕见到冷小姐。你是打算先求婚再说你眼睛的事情,还是打算说了眼睛的事情再……不对啊,你说了你眼睛的事情,你还怎么求婚?你买这个戒指都多余!”
冷风静静地吹。
苏懈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他冬天很怕冷,刚才两人去商场,商场内开了暖气,所以羽绒服一直放在后车座。
“新疆很冷的,你穿这么点想冻成冰雕啊。”
阿信愣住几秒。
“愣着干嘛,快点拿走,手伸着很累的。你不是想让我下车来吧,我冻死了你负责吗?”
声音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有啊,白英这么大老远把你弄过去,准没什么好事。你自求多福。”
说罢,也不管他,将羽绒服丢出去,命令司机:“开车开车,冷死了。”
车子在寒风中扬长而去。
那件长款羽绒服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阿信弯腰将羽绒服捡起来,看了一眼车子远去的方向,进了机场。
……
北京直飞阿勒泰的航班不是每天都有,阿信要先飞到乌鲁木齐,再转机飞阿勒泰。
在大兴机场等飞机时,他一个人坐在椅子在发呆。
他确实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冷青开口说自己眼睛的事情。
来北京买戒指只是临时起意,只想让她高兴高兴,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可一想到这短暂的高兴的代价,也许就是后面汹涌的愤怒和委屈,便又很不忍和自责。
他从包装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来看了一眼,黄色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
黄色,太阳的颜色,谷子成熟的颜色,叶子枯萎前的最美的颜色……他在脑海里搜寻一切和黄色有关的记忆。
慢慢的,这些记忆都变成了和她有关的一切。
四年前车祸的夜晚,她给已经离开的额胡善撑了一把黄色的伞。
大雨中,那把黄色的伞替胡善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再然后,是七月份他们一起去格聂,在康定,她的围巾也是黄色的,后来在雅拉山口拍照时,还被风吹到了河里。
再然后是上个月,沉闷的冬日,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保安室,一下子照亮了他的世界。
到了登机时间,去乌鲁木齐这一航班的旅客都起身去排队,阿信一直还坐在原地,一直到同一航班的旅客们检票进了廊桥。
空乘人员见他坐着,提醒他:“先生,你是坐这班航班去乌鲁木齐吗?”
阿信抬头来,说累一句“不是”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中间,他打了个电话给白英,电话拨通后,他停下脚步:“白英,很抱歉,我不过去了。我已经很对不起小青了,我不想跟她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头安静了很久,阿信说:“如果你要恨,你就恨我。但是我请你,不要伤害小青。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阿勒泰的冬天很冷,你多保重。”
说罢,挂了电话。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又继续往前走,手机给冷青拨过去,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他觉得每分每秒都很煎熬,却也只能等待。
终于,电话通了。
“你还没上飞机吗?”
阿信笑起来,笑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刚给白英打电话说清楚了,我不去新疆了,以后也不会跟她联系了。我现在要回武汉,我有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一定要当面跟你说。没有任何事比这件事重要。”
冷青以为他说的是求婚的事情:“你这一天净坐飞机了。”
阿信说:“白英要是给你打电话,不要接。也不要在意她说的任何话。我现在改签回去,等我。”
隔着手机,冷青好似能听见他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阿信说:“我不想让你难过,不安。”
冷青笑了:“我哪有那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