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已至,万物复苏。
积雪早已消融殆尽,冰水潺潺流淌,汇聚成小溪,沿着水渠浇灌周边的农田。
气温刚回暖,阿牛便过来庄子忙活,雇佣了几个短工,先将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接着便开始翻耕土地。
牛都是从自家里牵过来的,前年买的那头小牛已经两岁,被李力喂养得十分健壮,可以尝试着拉犁干活了。
去年几场暴雪下来,埋在地里的越冬的辣椒苗结果还是被冻得不成样子。
阿牛看着那些被冻得蔫头巴脑、几近腐烂的辣椒苗,心疼不已。
不过也有好的消息,地里的蝗虫卵被那场暴雪冻死了不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去年担心春季转暖,蝗虫卵会大量孵化,祸害庄稼,宋芫还特意让郑管家买了一群鸭子放养在田里。
如今,这些鸭子已长得膘肥体壮,羽毛油亮,在田边的浅滩和水洼处欢快地觅食。
偶尔会在翻过的地里,这里啄啄,那里刨刨,将躲过暴雪的蝗虫卵和刚孵化的小蝗虫一一消灭。
夜幕将至,忙活了一整日的阿牛,给几个短工结了工钱,便赶着驴车归家去。
上月,阿牛便去镇上买一头驴,如今每日来回庄子与家之间。
毕竟是新婚燕尔,阿牛舍不得与梅娘分开太久,每日来回也不嫌累。
原本阿牛没打算买驴,从家到庄子也不算远,走上半个时辰便能到。
可梅娘心疼他每日奔波辛苦,硬是劝着他买了驴。
有了驴后,阿牛往返庄子和家之间轻松了许多,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田里的活计上。
从雇佣短工到操心庄稼的播种、施肥,安排种植计划,阿牛把田里的活儿打理得井井有条。
已然不需要冬生一旁协助,阿牛自己便能把这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冬生将阿牛的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落寞。
曾几何时,他和阿牛一起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如今阿牛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而自己似乎显得多余了。
这段时间,冬生一直在打理草莓苗圃,春耕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参与。
再加上他有意与阿牛保持距离,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
眼见着冬生日渐沉默,宋芫也愈发笃定当初的猜测。他虽不好直接点明,却也暗暗留心起来。
只是宋芫仍想不明白,冬生是何时对阿牛有了这样的心思。
主要是阿牛喜欢的一直是姑娘家,不管是前面张月儿,还是后来的梅娘,都是正经的女子。
宋芫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与冬生虽不及阿牛那般亲近熟络,但也相处了不短的时日。
冬生平时话不多,做事却踏实认真,宋芫不愿看到他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冬生好好谈一谈。
翻耕完土地,阿牛又和短工们一起,按照宋芫的建议,在田边开辟出一块专门的草莓种植区。
几日后,草莓苗全部移栽完毕,看着看着那一片绿意盎然的草莓苗,冬生像完成了冬生像完成了一场与过去自己的漫长告别。
那些曾在心底疯长的复杂情愫,在这片新生的希望面前,似乎也能被妥善安放。
阿牛抱着一捆新的农具路过,瞧见冬生,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冬生,你这草莓苗弄得可真漂亮,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
阿牛的夸赞质朴又热忱,以往冬生定会开心回应,可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都是些分内之事。”
之后,他找到宋芫,郑重地说:“宋大哥,我想跟您说个事儿。”
“你说。”宋芫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冬生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我想跟您辞个行。”
宋芫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辞行?冬生,你这是为何?”
冬生低下头,声音略显低沉:“宋大哥,我觉得自己在庄子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阿牛把事情都处理得很好,我不想在这儿吃闲饭。”
宋芫皱起眉头:“冬生,话不能这么说。庄子里的活计多着呢,怎么会没你的用武之地?”
“宋大哥,您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冬生摇头,只是辜负了宋芫的期望而觉得抱歉。
“是因为阿牛吗?”宋芫突然问道。
冬生表情一僵,难堪、羞愧、痛苦等情绪瞬间在脸上交织。
他低垂着脑袋,感觉没脸再见宋芫,他竟然对阿牛产生了这样不该有的心思。
冬生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起,对阿牛生出了这种心思。
自从他断了右臂,便一直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在人前总是小心翼翼,自卑又敏感。